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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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過去了，我們一直處在隻有正常氣壓三分之一的環境裡。
整個機組都開始疲勞了。
我們幾乎沒有再說話。
我又謹慎地試着踩了一兩次踏闆，沒有再繼續堅持。
每一次嘗試之後我都會有同樣的感覺&mdash&mdash一種綿延不斷的疲憊感。
為了拍出需要的照片，飛機需要轉彎，而每次轉彎之前都泰爾特都會提前很久通知我。
我則盡我所能地操縱好方向盤，将飛機傾斜，然後拉向自己。
我為都泰爾特成功完成了二十次轉彎。
&ldquo高度？&rdquo &ldquo一萬兩千&hellip&hellip&rdquo 我還在想着薩貢&hellip&hellip人類永遠是人類。
我們都是人類。
對我來說，我隻了解我自己，而薩貢也隻了解他自己。
死去的人之前是怎樣，死去的時候還是那個樣子。
當一個普通的礦工死去時，他還是一個普通的礦工。
我們上哪去找文學家們創造出來的可怕的精神錯亂？他們之所以要寫，就是為了迷惑我們罷了。
我在西班牙遇見了一個人，他費了好幾天工夫才從一座被炸毀的房屋的地窖裡爬上來。
人們沉默地圍在他身邊，突然有些膽怯。
這個幾乎是從陰間歸來的人，身上還帶着瓦礫的碎片，窒息和饑餓的感覺讓他還半處于混沌之中，好像某種失去法力的魔鬼。
當有人鼓起勇氣向他提問時，他語調凄涼，人們頓時從膽怯變成了不安。
人們笨拙地問他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怎麼真正地發問。
有人問他：&ldquo您感覺&hellip&hellip您認為&hellip&hellip您怎麼辦&hellip&hellip&rdquo就這樣，他們碰巧在深淵上建了一座橋，好像在第一次嘗試去幫助一個他們想營救的又聾又啞的盲人，把他從他的黑夜中拯救出來。
當這個人能回答問題之後，他說： &ldquo啊是的，我聽到爆裂聲響了很久&hellip&hellip&rdquo 或者&hellip&hellip &ldquo我很擔心。
時間如此漫長&hellip&hellip啊，那麼的漫長&hellip&hellip&rdquo 或者&hellip&hellip &ldquo我腰疼，非常疼&hellip&hellip&rdquo 這個正派的人隻說正派的事。
尤其是他的手表，他的手表不見了&hellip&hellip &ldquo我到處找它&hellip&hellip它對我很重要&hellip&hellip但是到處一片漆黑&hellip&hellip&rdquo 當然，生命教給了他時間流逝的感覺，或者對貼身物品的愛。
他用原來的自己來感受他的世界，即便那是一個在黑夜裡坍塌的世界。
而根本的問題，淩駕于人的一切想法之上的問題，卻沒有人知道問：&ldquo你本來是誰？你變成了誰？&rdquo他什麼也答不上來，隻會說：&ldquo我自己&hellip&hellip&rdquo 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我們都絕不會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還對自己不産生絲毫懷疑。
生存，就是緩慢地誕生。
借來現成的靈魂，未免太過容易了！ 突如其來的靈感有時會讓命運出現轉折。
但靈感隻是緩慢的學習道路上心智的驚鴻一瞥。
我慢慢學會了語法，于是又開始學句法。
學習喚醒了我的感官。
突然之間，一首詩就擊中了我的心靈。
的确，我現在沒有感受到任何愛意，但如果今晚，有什麼東西向我揭示了愛的存在，那是因為我為看不見的建築添磚加瓦了。
我準備迎接盛大的日子。
我本來就沒有資格說在我身上有什麼突然的出現&mdash&mdash另一個自我的出現，因為這另一個自我，是我自己打造的。
我一點也不期待戰争的冒險，我隻期待這漫長的準備過程。
就像語法課一樣，它的作用很久之後才會顯現出來&hellip&hellip 在長久的使用和磨損中，生活在我們身上逐漸衰弱、遲鈍。
我們在變老。
任務也在變老。
高空飛行的代價是什麼？在一萬米的空中生存一個小時，是否損耗了一周、三周、一個月的器官&mdash心髒、肺和動脈的壽命？可我對這些毫不在意。
半昏迷的狀态仿佛為我的生命注入了幾個世紀的時間：我進入了一種老人才有的安詳狀态。
換衣服時的種種情緒現在看來仿佛已經離我
整個機組都開始疲勞了。
我們幾乎沒有再說話。
我又謹慎地試着踩了一兩次踏闆，沒有再繼續堅持。
每一次嘗試之後我都會有同樣的感覺&mdash&mdash一種綿延不斷的疲憊感。
為了拍出需要的照片，飛機需要轉彎，而每次轉彎之前都泰爾特都會提前很久通知我。
我則盡我所能地操縱好方向盤，将飛機傾斜，然後拉向自己。
我為都泰爾特成功完成了二十次轉彎。
&ldquo高度？&rdquo &ldquo一萬兩千&hellip&hellip&rdquo 我還在想着薩貢&hellip&hellip人類永遠是人類。
我們都是人類。
對我來說，我隻了解我自己，而薩貢也隻了解他自己。
死去的人之前是怎樣，死去的時候還是那個樣子。
當一個普通的礦工死去時，他還是一個普通的礦工。
我們上哪去找文學家們創造出來的可怕的精神錯亂？他們之所以要寫，就是為了迷惑我們罷了。
我在西班牙遇見了一個人，他費了好幾天工夫才從一座被炸毀的房屋的地窖裡爬上來。
人們沉默地圍在他身邊，突然有些膽怯。
這個幾乎是從陰間歸來的人，身上還帶着瓦礫的碎片，窒息和饑餓的感覺讓他還半處于混沌之中，好像某種失去法力的魔鬼。
當有人鼓起勇氣向他提問時，他語調凄涼，人們頓時從膽怯變成了不安。
人們笨拙地問他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怎麼真正地發問。
有人問他：&ldquo您感覺&hellip&hellip您認為&hellip&hellip您怎麼辦&hellip&hellip&rdquo就這樣，他們碰巧在深淵上建了一座橋，好像在第一次嘗試去幫助一個他們想營救的又聾又啞的盲人，把他從他的黑夜中拯救出來。
當這個人能回答問題之後，他說： &ldquo啊是的，我聽到爆裂聲響了很久&hellip&hellip&rdquo 或者&hellip&hellip &ldquo我很擔心。
時間如此漫長&hellip&hellip啊，那麼的漫長&hellip&hellip&rdquo 或者&hellip&hellip &ldquo我腰疼，非常疼&hellip&hellip&rdquo 這個正派的人隻說正派的事。
尤其是他的手表，他的手表不見了&hellip&hellip &ldquo我到處找它&hellip&hellip它對我很重要&hellip&hellip但是到處一片漆黑&hellip&hellip&rdquo 當然，生命教給了他時間流逝的感覺，或者對貼身物品的愛。
他用原來的自己來感受他的世界，即便那是一個在黑夜裡坍塌的世界。
而根本的問題，淩駕于人的一切想法之上的問題，卻沒有人知道問：&ldquo你本來是誰？你變成了誰？&rdquo他什麼也答不上來，隻會說：&ldquo我自己&hellip&hellip&rdquo 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我們都絕不會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還對自己不産生絲毫懷疑。
生存，就是緩慢地誕生。
借來現成的靈魂，未免太過容易了！ 突如其來的靈感有時會讓命運出現轉折。
但靈感隻是緩慢的學習道路上心智的驚鴻一瞥。
我慢慢學會了語法，于是又開始學句法。
學習喚醒了我的感官。
突然之間，一首詩就擊中了我的心靈。
的确，我現在沒有感受到任何愛意，但如果今晚，有什麼東西向我揭示了愛的存在，那是因為我為看不見的建築添磚加瓦了。
我準備迎接盛大的日子。
我本來就沒有資格說在我身上有什麼突然的出現&mdash&mdash另一個自我的出現，因為這另一個自我，是我自己打造的。
我一點也不期待戰争的冒險，我隻期待這漫長的準備過程。
就像語法課一樣，它的作用很久之後才會顯現出來&hellip&hellip 在長久的使用和磨損中，生活在我們身上逐漸衰弱、遲鈍。
我們在變老。
任務也在變老。
高空飛行的代價是什麼？在一萬米的空中生存一個小時，是否損耗了一周、三周、一個月的器官&mdash心髒、肺和動脈的壽命？可我對這些毫不在意。
半昏迷的狀态仿佛為我的生命注入了幾個世紀的時間：我進入了一種老人才有的安詳狀态。
換衣服時的種種情緒現在看來仿佛已經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