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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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秀在龜山城的寝室,用一扇杉木門将走廊隔開,裡面有兩間榻榻米,大小分别是八帖和六帖。

    那個時代流行簡潔之風。

    大名崇尚華美的生活,是在萬事喜愛張揚的秀吉奪得天下,出現了桃山時代的建築盛世之後的事情。

     光秀習慣在八帖的榻榻米房間裡挂上青色的蚊帳入睡。

     &ldquo到蚊帳裡來。

    &rdquo 他指的就是這床蚊帳。

    空間約有四帖大小,裡面沒有放被褥,估計是光秀自己收拾起來了。

     蚊帳外點了三支燭火,發出微弱的光。

    昏暗的燭火輕微地搖晃着,透過青色的蚊帳照了進來。

     明智左馬助(彌平次)光春、齋藤内藏助利三這二人的臉,此刻正浮現在這被染成青黑色的燭火中。

     近來,彌平次光春變得有些消瘦。

     齋藤利三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他紅褐色的臉龐略顯肥胖,腦袋油潤光澤,一看就知道此人性格外向,比起運籌帷幄更擅長于實際作戰。

     &ldquo我把你們叫到這裡,乃是出自内心。

    下面我所說的話,你們不要從家臣的角度,而是當作是我光秀來聽。

    要知道,無需顧慮上下關系。

    就把自己當作是日向守光秀,聽了再講你們的想法便是。

    &rdquo 講完這番話後,光秀便緘口不言了。

    長久的沉默中,隻聽見光秀的鼻息,他卻遲遲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兒,光秀擡起臉。

     &ldquo講不出口。

    &rdquo 他對将要說出的話感到害怕,也無法找到合适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無奈之下,光秀隻好取來紙硯,在小冊子上寫了一首詩歌。

    他意識到,眼下無法用理論來表白自己心中所想。

    唯一的辦法是通過詩歌來向對方抒發自己的情感。

    别無他法。

    光秀正在醞釀的事情,十之八九會将自己的家臣以及他們的家人打下地獄裡。

    而這種強加于人的做法,就算是主人也未必擁有這種權利。

     隻能通過作詩來表達。

    光秀本想寫一首詩,腦中卻滿是散文般的詞句,無法成詩。

     他終于揮筆寫道: 不懂吾心之人,言其欲言 惟不惜身,亦不惜名 依照光秀的水平,這首詩歌并不算出色。

    然而,光秀卻認為,隻要他們能悟出其中意思也就足夠了。

     彌平次接過來看過後,默默地轉給了齋藤利三。

    利三看後,側着頭想了一會兒,卻沒有還給光秀,而是折好塞進了自己的衣襟裡。

     &ldquo遵命便是。

    &rdquo 利三道。

    僅此一舉就明白了,可見他們無意中已經有所察覺。

     &ldquo你們明白了嗎?&rdquo 光秀畫蛇添足地問道。

     &ldquo如不能體察主人之心事,難為臣子。

    隻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隻是什麼?&rdquo &ldquo隻是不敢相信。

    &rdquo 彌平次光春低頭道。

    彌平次和齋藤利三,都無法贊成光秀的這一舉動。

     從政略上來看,失敗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在本能寺襲擊信長,确實能輕易殺了信長。

    隻要占領了京城,公卿們則會倒向光秀,被任命為征夷大将軍也很簡單。

    然而,織田家的群豪們能站在光秀這一邊嗎?恐怕不會吧。

    羽柴秀吉遠在備中和毛利軍交戰,應該鞭長莫及,北陸的柴田勝家卻可以立即南下而制天下。

    勝家是織田家的首席家臣,光秀不過是後起之秀,要論大名的數量,支持對方的大名則要多得多。

    光秀這邊,頂多也就是細川藤孝和筒井順慶會看在多年的友誼和姻親關系而助自己一臂之力。

     正在大坂集結兵力的信長的三子織田信孝也會展開強勁的反攻,織田家長年以來的盟友德川家康雖然眼下正在堺市參觀,隻要一息尚存就會逃回本國,以吊唁信長的名義召集大名們前來讨伐。

    衆人都知道隻要除去光秀就能奪得天下,他們會抱着強烈的欲望和貪念從四面八方進攻京都,各顯神通。

    而光秀要憑一己之身來抵擋這些。

    凡人不可能做到。

     再說說世人的輿論。

     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是家康舉旗造反,世人會認為這是政治鬥争。

    因為德川家雖然比不上織田家的規模,兩者卻屬于盟國關系。

    這與源賴朝制平家而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