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普通人”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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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參加了你與法國人的公開讨論會，曾讀過古義人許多作品的文化參事官也出席了讨論會。
他在會上指出，在你的小說中，肥胖人在此側與彼側之間發揮着女巫的作用。
或許，東洋的女巫一般都比較肥胖&hellip&hellip高的小說中的主人公當被那個起初并沒有認真對待的肥胖女人告知&rsquo每逢大災難與厄運降臨之際，你都會被小人兒所包圍&lsquo時，不禁毛骨悚然。
&rdquo 對于羅茲非常罕見地談論既不是《堂吉诃德》也不是自己作品的其他小說，古義人覺察到其實她有别的考慮&mdash&mdash如果确實有的話，就是有關麻兒的事吧&mdash&mdash并正在摸索着說出口來的方式。
就古義人來說，除了等待之外沒有其他方法，隻是送走麻兒後返回的阿紗和阿亮剛巧回到家裡，于是談話隻好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阿亮自不待說，就連阿紗也顯出平日裡少見的郁悶神情，不久後便回去了。
三人無精打采地吃完晚餐，阿亮回到自己房間上床休息，而照顧他就寝的工作則從麻兒那裡回到了羅茲手中。
極為細緻地照料好阿亮之後，羅茲再度出現在古義人那間書齋兼寝室的房間裡。
&ldquo還是高的小說中那個&rsquo小人兒&lsquo的話題。
&rdquo挑起話頭的羅茲帶來了那本約莫半斤面包厚度的平裝書。
古義人此時還沉溺在悲傷的思慮中，他從不曾在肉體上如此貼近過發作之中的麻兒，也不曾感受過那具有古風意味的憐愛之情。
這時，窗簾尚未拉上，他擡眼向窗外望去，隻見對岸的杉樹林黑漆漆地猶如牆壁。
在這堵牆壁的上方，沒有月亮的天際本身帶有些微光亮，構成了淡墨色的背景。
&ldquo高的小說中的主人公被&rsquo小人兒&lsquo糾纏附體，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他是一個陷入困境的知識分子。
明明是這樣一種類型的人，我在白天裡也說了，可他面對靈媒，卻還是不認真，不真誠。
即便當他看到女人因此而煩躁不安、陷入歇斯底裡，并開始痛苦地扭動着身子時，他卻在考慮着這樣的問題。
&rdquo 話音未落，羅茲戴上那副紅色鏡框的眼鏡，翻開其中一頁便朗讀起來： 事實上，人們都是動物，在受傷之時，他們經常變得極為野蠻。
而且，他們那可憐的人格之所以允許自己的殘酷行徑，那是因為瘋狂。
當人們發瘋之時便會感覺到，他們是因為自己的瘋狂而使得自己痛苦。
&ldquo我呀，不認為麻兒是在發瘋。
不過對于我們來說，即使被小小的瘋狂纏身附體，也經常會安于接受自己的殘酷行為，允許自己被terrorize。
我是從自己的親身經曆中知道這一點的。
我不是對你說起過自己曾受到丈夫怎樣的對待嗎？ &ldquo麻兒在廚房開始發出不同尋常的響動時，我驚吓得躲在房間裡發抖，可古義人你卻像平常一樣，仍在床上接着讀你的書。
你沒想到已經發生了非同尋常的事情了嗎？&rdquo 古義人覺察到，自己的深度疲勞始于納骨堂事件，從發紅了的手掌直到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隻要意識到麻兒的這起突發風波，便好像有些發熱。
現在也是如此，感覺到正被羅茲直愣愣注視着的自己的眼睛周圍似乎腫脹起來，因而對于回答羅茲的話語沒有信心。
&ldquo我感受到一個信号，那就是發生了某個非同尋常的事情。
埃科在《符号學》那本書的開首部分舉了一個例子，說的是發生故障的水力發電裝置重新運轉，點亮了各家的電燈。
那就是符号作用被輸送&hellip&hellip當時的情景就是如此，似乎無需語言而直接點亮了我頭腦中的一部分電燈。
&rdquo &ldquo但是，你沒有站起來并走過去。
&rdquo &ldquo我的眼睛依然閱讀着文章，在那過程中對自己說道：你必須努力面對這個局面！&rdquo &ldquo雖然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信号，你卻不敢進行解讀。
你的解讀大概是：家裡的電燈之所以亮着，是因為停電已經結束了。
請你試着設想一下，假如開關處于關閉狀态的話，即便來了電也是不可能發生任何事的。
&rdquo 古義人隻能沉默不語。
羅茲那雙淺藍帶綠的眼睛反映出他的身影。
&ldquo小說家古義人&hellip&hellip難道認為麻兒隻是在小聲歎息，而沒有想像到其後在她身上将要發生的事情？&rdquo &ldquo沒有用語言的形式将形象組合起來。
就這麼回事&hellip&hellip&rdquo 羅茲眼中的柔和消失了，看上去，她已經不想再聽古義人的這番解釋，而要将一直思考着的問題用明确的語言表述出來。
&ldquo你的女兒溫和、幽默并具有觀察力，與大家在一起時，總是在不顯眼的地方微笑着&hellip&hellip長期以來，似乎一直獨自處于苦惱之中。
而了解這一切，确實是一件痛苦的事。
&ldquo不過，由于麻兒不允許其他人進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對她要回東京一事沒有提出異議&hellip&hellip我确實相信，隻要她能夠做到這一點，就一定能夠恢複&hellip&hellip &ldquo說實話，我在古義人身上發現了精神病質。
你一直在用意志的力量控制着這種精神病質。
麻兒則與你不同，她沒有精神病質。
正因為她沒有越過界限一步，所以才會如此苦惱，是那種vulnerability①的人。
①vulnerability，意為&rdquo易于受到傷害&ldquo&mdash&mdash譯注。
&rdquo她是作為名人古義人的女兒被撫育成人的，因此在學校等處所遭受到了各種麻煩且易于受到傷害，也就沒有什麼不可思議了。
通過千，她還與已自殺的吾良有着内在聯系。
千萬不要輕視血緣關系。
因此，我在想，麻兒總是以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地重新站立起來。
&ldquo&hellip&hellip我不把麻兒的發作視為發瘋。
就像不把驅使堂吉诃德進行諸多悲慘冒險的力量視為發瘋一樣&hellip&hellip &ldquo那天晚上，在麻兒服用了你為不時之需而備下的鎮靜藥沉沉睡去之後，我來到古義人的房間聽你說明情況。
你隻叙述了麻兒将頭撞擊在碗櫥上、用鎮紙敲打自己的腦袋、她的臉部如同淤血一般發暗而且嘴唇也腫脹起來等事實。
我聽着這些叙述，非常同情麻兒和古義人。
&ldquo&hellip&hellip當高提及madness①時，我将其理解為&rsquo小小的瘋狂&lsquo。
即便用日語予以引述，我認為也隻能使用小寫字母m。
那個m使得麻兒對自己采取了恐怖行為。
倘若那個m變為真正的瘋狂&hellip&hellip大寫字母M，并将毫無抗拒能力的麻兒引向自我毀滅，古義人，你絕對不可能再度站立起來。
而且，阿亮通往現實世界的道路也将随之一同被封閉。
千萬不要出現這種局面呀！&rdquo ①madness，意為&ldquo瘋狂&rdquo&mdash&mdash譯注。
他在會上指出，在你的小說中，肥胖人在此側與彼側之間發揮着女巫的作用。
或許，東洋的女巫一般都比較肥胖&hellip&hellip高的小說中的主人公當被那個起初并沒有認真對待的肥胖女人告知&rsquo每逢大災難與厄運降臨之際，你都會被小人兒所包圍&lsquo時，不禁毛骨悚然。
&rdquo 對于羅茲非常罕見地談論既不是《堂吉诃德》也不是自己作品的其他小說，古義人覺察到其實她有别的考慮&mdash&mdash如果确實有的話，就是有關麻兒的事吧&mdash&mdash并正在摸索着說出口來的方式。
就古義人來說，除了等待之外沒有其他方法，隻是送走麻兒後返回的阿紗和阿亮剛巧回到家裡，于是談話隻好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阿亮自不待說，就連阿紗也顯出平日裡少見的郁悶神情，不久後便回去了。
三人無精打采地吃完晚餐，阿亮回到自己房間上床休息，而照顧他就寝的工作則從麻兒那裡回到了羅茲手中。
極為細緻地照料好阿亮之後，羅茲再度出現在古義人那間書齋兼寝室的房間裡。
&ldquo還是高的小說中那個&rsquo小人兒&lsquo的話題。
&rdquo挑起話頭的羅茲帶來了那本約莫半斤面包厚度的平裝書。
古義人此時還沉溺在悲傷的思慮中，他從不曾在肉體上如此貼近過發作之中的麻兒，也不曾感受過那具有古風意味的憐愛之情。
這時，窗簾尚未拉上，他擡眼向窗外望去，隻見對岸的杉樹林黑漆漆地猶如牆壁。
在這堵牆壁的上方，沒有月亮的天際本身帶有些微光亮，構成了淡墨色的背景。
&ldquo高的小說中的主人公被&rsquo小人兒&lsquo糾纏附體，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他是一個陷入困境的知識分子。
明明是這樣一種類型的人，我在白天裡也說了，可他面對靈媒，卻還是不認真，不真誠。
即便當他看到女人因此而煩躁不安、陷入歇斯底裡，并開始痛苦地扭動着身子時，他卻在考慮着這樣的問題。
&rdquo 話音未落，羅茲戴上那副紅色鏡框的眼鏡，翻開其中一頁便朗讀起來： 事實上，人們都是動物，在受傷之時，他們經常變得極為野蠻。
而且，他們那可憐的人格之所以允許自己的殘酷行徑，那是因為瘋狂。
當人們發瘋之時便會感覺到，他們是因為自己的瘋狂而使得自己痛苦。
&ldquo我呀，不認為麻兒是在發瘋。
不過對于我們來說，即使被小小的瘋狂纏身附體，也經常會安于接受自己的殘酷行為，允許自己被terrorize。
我是從自己的親身經曆中知道這一點的。
我不是對你說起過自己曾受到丈夫怎樣的對待嗎？ &ldquo麻兒在廚房開始發出不同尋常的響動時，我驚吓得躲在房間裡發抖，可古義人你卻像平常一樣，仍在床上接着讀你的書。
你沒想到已經發生了非同尋常的事情了嗎？&rdquo 古義人覺察到，自己的深度疲勞始于納骨堂事件，從發紅了的手掌直到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隻要意識到麻兒的這起突發風波，便好像有些發熱。
現在也是如此，感覺到正被羅茲直愣愣注視着的自己的眼睛周圍似乎腫脹起來，因而對于回答羅茲的話語沒有信心。
&ldquo我感受到一個信号，那就是發生了某個非同尋常的事情。
埃科在《符号學》那本書的開首部分舉了一個例子，說的是發生故障的水力發電裝置重新運轉，點亮了各家的電燈。
那就是符号作用被輸送&hellip&hellip當時的情景就是如此，似乎無需語言而直接點亮了我頭腦中的一部分電燈。
&rdquo &ldquo但是，你沒有站起來并走過去。
&rdquo &ldquo我的眼睛依然閱讀着文章，在那過程中對自己說道：你必須努力面對這個局面！&rdquo &ldquo雖然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信号，你卻不敢進行解讀。
你的解讀大概是：家裡的電燈之所以亮着，是因為停電已經結束了。
請你試着設想一下，假如開關處于關閉狀态的話，即便來了電也是不可能發生任何事的。
&rdquo 古義人隻能沉默不語。
羅茲那雙淺藍帶綠的眼睛反映出他的身影。
&ldquo小說家古義人&hellip&hellip難道認為麻兒隻是在小聲歎息，而沒有想像到其後在她身上将要發生的事情？&rdquo &ldquo沒有用語言的形式将形象組合起來。
就這麼回事&hellip&hellip&rdquo 羅茲眼中的柔和消失了，看上去，她已經不想再聽古義人的這番解釋，而要将一直思考着的問題用明确的語言表述出來。
&ldquo你的女兒溫和、幽默并具有觀察力，與大家在一起時，總是在不顯眼的地方微笑着&hellip&hellip長期以來，似乎一直獨自處于苦惱之中。
而了解這一切，确實是一件痛苦的事。
&ldquo不過，由于麻兒不允許其他人進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對她要回東京一事沒有提出異議&hellip&hellip我确實相信，隻要她能夠做到這一點，就一定能夠恢複&hellip&hellip &ldquo說實話，我在古義人身上發現了精神病質。
你一直在用意志的力量控制着這種精神病質。
麻兒則與你不同，她沒有精神病質。
正因為她沒有越過界限一步，所以才會如此苦惱，是那種vulnerability①的人。
①vulnerability，意為&rdquo易于受到傷害&ldquo&mdash&mdash譯注。
&rdquo她是作為名人古義人的女兒被撫育成人的，因此在學校等處所遭受到了各種麻煩且易于受到傷害，也就沒有什麼不可思議了。
通過千，她還與已自殺的吾良有着内在聯系。
千萬不要輕視血緣關系。
因此，我在想，麻兒總是以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地重新站立起來。
&ldquo&hellip&hellip我不把麻兒的發作視為發瘋。
就像不把驅使堂吉诃德進行諸多悲慘冒險的力量視為發瘋一樣&hellip&hellip &ldquo那天晚上，在麻兒服用了你為不時之需而備下的鎮靜藥沉沉睡去之後，我來到古義人的房間聽你說明情況。
你隻叙述了麻兒将頭撞擊在碗櫥上、用鎮紙敲打自己的腦袋、她的臉部如同淤血一般發暗而且嘴唇也腫脹起來等事實。
我聽着這些叙述，非常同情麻兒和古義人。
&ldquo&hellip&hellip當高提及madness①時，我将其理解為&rsquo小小的瘋狂&lsquo。
即便用日語予以引述，我認為也隻能使用小寫字母m。
那個m使得麻兒對自己采取了恐怖行為。
倘若那個m變為真正的瘋狂&hellip&hellip大寫字母M，并将毫無抗拒能力的麻兒引向自我毀滅，古義人，你絕對不可能再度站立起來。
而且，阿亮通往現實世界的道路也将随之一同被封閉。
千萬不要出現這種局面呀！&rdquo ①madness，意為&ldquo瘋狂&rdquo&mdash&mdash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