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講 性格是本性的真實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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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快樂與煩惱 二、忍耐與勇氣 三、發洩與健康 四、情欲與本性 五、妄想與懶惰 六、性格與氣質 七、性格與血質 八、性格與容貌 九、性别的特性 十、民族的特性 一、快樂與煩惱 促使主體停留在原狀的感情乃是快适的,而推動他離開原狀的感情則是不快适的。

    當聯系到意識時,前者被稱為快樂,後者被稱為煩惱。

    作為激情,前者叫作高興,後者叫作悲傷。

    放縱的高興(而不通過對某種痛苦的憂慮來緩和)和沉陷于悲傷(而不通過希望來減輕),即悲痛不已,都是對生命有害之激情。

    但是人們從死亡登記表上發現,比起後者,有更多的人由于前一種情況而突然喪命。

    由于意外地展示出一個不可限量的幸福前景而産生的希望,作為一種激情,它使心靈完全沉浸于其中,以緻這種激情一直增長到使人窒息的高度;反之,&ldquo在後一種情況下&rdquo心靈總還是自然而然地用希望和那不斷引起恐懼的悲痛相抗争,于是就隻是緩慢地死亡。

     驚懼是突然激起的恐懼,它使心靈失去鎮靜。

    與驚懼相類似的則是駭異,即令人驚詫(但還沒有驚愕),并喚起心靈集中思考。

    它是對驚奇感(這種驚奇感本身即已包含着思考)的激發。

    這在經驗中是不太容易被人碰到的,可使習以為常的東西化為令人驚詫的來加以表現,這卻屬于藝術的範圍。

    震怒是一種驚懼,它立即迅速地鼓勵起與災難做鬥争的力量。

    以一種尚不确定的災難相威脅,它所引起的恐懼就是憂懼。

    可能依附于某種憂懼而又并不确知一個具體對象的,是一種純粹出自主觀原因(一種病态)的不安。

    羞怯是因為擔心某位在場人物的蔑視所感到的畏怯,其本身也是一種激情。

    在其他的情況下,一個人可以在使他感到羞怯的那個人不在場時也敏感到羞怯,但這已經不再是激情,而是像悲痛那樣的一種情欲,即持續而徒勞地用蔑視自己來自我折磨。

    相反,作為激情的羞怯卻必須是突然産生的。

     一般來說,激情是病态的偶發現象(症狀),并且(按照布朗的體系),可以分為出自強壯的亢進性的激情,和出自虛弱的衰退性的激情。

    前者具有興奮作用,但也常常因此而具有耗竭精力的特點;而後者具有放松生命力的作用,但也常常因此而具有為複原做準備的特征。

    激動的大笑是一種痙攣狀态的高興,哭泣伴随着由某種無力的憤怒而引起的癱軟感覺,這種憤怒是對命運或是對其他人以及從他們那裡所受到的傷害而發出的,這種癱軟感覺是哀傷的。

    但笑和哭這兩者都使人的心情開朗起來,因為這都是通過宣洩作用而把人從生命力的障礙中解放出來的,所以當人們笑得筋疲力盡時甚至可以哭出眼淚。

    笑是男子漢的,哭則是女人們的(在男人那裡則是女人氣的)。

    隻有突然湧來的眼淚,亦即出自對别人苦難的雖然高尚但無能為力的同情之淚,才有可能不扭曲一個男人。

    眼淚在他眼眶裡閃爍,而他不讓它們滴落下來,更不讓它們伴有啜泣,奏出這樣一種讨厭的音樂來。

     憂慮、畏怯、恐怖和驚駭都是恐懼的程度,即拒斥危險的程度。

    心靈通過思考而鎮靜地去承擔危險就是勇敢,内在感官之堅強,不容易因危險而陷入恐懼,這也就是無畏。

    缺乏勇敢是怯懦,缺乏無畏是膽怯。

    有膽氣的人是不驚慌的人,有勇氣的人是考慮到危險而不退縮的人。

    在危險中仍然保持其勇氣的人是勇敢的,而輕率的人則是莽撞的,他敢于去冒險是由于他不知道危險。

    知道危險而敢于去冒險的人是膽子大的,顯當然沒有可能達到目的時去冒最大的風險(如查理十二在本德爾),這是膽大包天。

    土耳其人把他們的勇士(或許是由鴉片煙造成的)稱為亡命鬼,而怯懦則是不名譽的氣餒(沮喪)。

     驚慌并不是容易陷入恐懼的習慣性的特征,因為那種特征被稱為膽怯,是一種狀态,一種偶然因素,多半是依附于身體上的原因,而在一個突然遇到的危險面前覺得不夠鎮定。

    當一位統帥身穿睡衣倉促之間而得知敵人已經逼近時,也許會在刹那間讓血液凝在心房裡;而如果某位将軍胃裡有酸水的話,他的醫生會由此而把他看作是一個膽小怯懦的人。

    但是,膽量隻是一種氣質特點,而勇氣則是建立在原則之上,并且是一種美德。

    這樣,理性可以給一個堅毅的人以大自然有時也拒絕給他的力量。

    在戰鬥中的驚慌甚至産生出有益的排便,這演化出一個諷刺性的成語,即心髒不在正确的地方。

    但是敬請注意,在戰鬥口令發出時慌忙跑進廁所的那些水手,後來在戰鬥中常是最勇敢的,甚至在蒼鹭準備與飛臨上空的獵鷹戰鬥的時候,人們也會發現有同樣的情況。

     二、忍耐與勇氣 忍耐也并非勇敢。

    忍耐是女人的美德,因為她不拿出力量來反抗,而是希望通過習慣來使受苦(忍受)變得不明顯。

    因此在外科手術刀底下或在痛風病和膽結石發作時叫喚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并不算作怯懦或軟弱,這就好像人們行走時磕碰在一塊當街橫着的路石上(用大足趾,從這裡産生了疼痛)一樣,這時他的咒罵也隻不過是一種憤怒的發洩,自然本能在這種發洩中盡力用喊叫來把堵在心頭的血液分散開來。

    但美洲的印第安人卻時常表現出一種特殊類型的忍耐心,當他們被包圍了的時候,他們扔下手中的武器,平靜地任人宰割,而不請求饒恕。

    在這裡,比起歐洲人在這種情況下一直抵抗到最後一個人來,是否表現出更多的勇氣呢?在我看來,這也隻不過是一種野蠻人的虛榮,據說他們的敵人不能強迫他們以啼哭和歎息來證明他們的屈服,這樣就保全了他們種族的榮譽。

     但作為激情的勇氣(因而是屬于感性方面的)也可以通過理性來喚起,由此而成為一種真正的勇敢或英勇(即道德力量)。

    用挖苦和诙諧能使諷刺的嘲笑變得尖刻,但正因此對于值得尊敬的東西也就變得更加危險。

    不為此所吓倒而堅定地循着自己的道路前進,這是一種道德的勇氣,這是許多在戰場上或在決鬥中被證明是勇敢的人所不具備的。

    義務要求人甚至敢于冒受人嘲笑的危險,這也是一種更高級的勇敢,它屬于堅毅性的範疇。

    因為重視榮譽乃是道德的經常陪伴,而那種平時有足夠的冷靜來對付暴力之人,如果用嘲笑來拒絕他這種對榮譽的要求,則很少有人覺得自己經得起這種嘲笑的。

     裝出一種表面勇敢的和别的受尊敬的人相比不失身份的舉止,叫作虛張聲勢。

    相反,對于别人不看重自己而感到的某種膽怯和惶恐,叫做自慚形穢。

    自慚形穢可以不被指責為盲目自信,而虛張聲勢的态度給一個人造成這種假象,似乎他并不在乎人家對他的評價。

    這種态度就是狂妄無知、肆無忌憚,溫和點說也是不謙虛,所以它不屬于通常含義上勇敢一詞之範疇。

     自殺也是以勇敢為前提,還是全都以沮喪為前提,并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是一個心理學問題。

    如果他幹這事僅僅是為了避免不名譽地活着,即出于憤怒而自殺,那麼他就是勇敢的。

    但如果是由于在忍受那慢慢耗盡一切忍耐力的悲傷時失去了耐心,那麼這就是一種沮喪了。

    當一個人不再能繼續熱愛生命時,正視死亡而不害怕死亡,這顯然是一種英雄主義。

    但如果他即使害怕死亡,總是不能中止去熱愛任何一種條件下的生命,卻由畏怯而産生一種心靈之紛亂,這樣才跨出自殺一步,那麼他是因怯懦而死的,因為他不再能承受生活的折磨。

    自殺的實行方式在某種程度上提供了識别這種内心情緒的區分,如果為此所選擇的手段是突然緻死而沒有獲救的可能,比如用手槍自殺,或用烈性升汞自殺(如一位偉大的君王防備在戰争中被俘而随身攜帶着這種東西),或是在口袋裡裝滿石頭跳入深水,那麼這種自殺者的勇氣就是無可争辯的。

    但如果是用上吊繩,而又被人剪斷了,或用普通毒藥,而醫生又從他體内清除了,或是用剪刀剪喉管,而又被重新縫上和治愈了,那麼這種方式的自殺者一旦被救活,通常甚至會感到高興,并永不再犯。

    因此,這就是由于軟弱和怯懦而産生的絕望,而不是那種壯烈的絕望,後者在采取這樣一個行動時還是需要鎮靜的力量的。

     決定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擺脫生命的重負的,并不是隻有那些下流的和渺小的靈魂。

    在這類行為上,人們倒是不必輕易為那些不知真正榮譽為何物的人擔憂。

    可是,由于這種行為總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并且一個人會因此而使自己變得可鄙,所以有一種情況是值得注意的,這就是在公開宣布不公平為合法的某種革命狀态時期,一些重視榮譽的人在被依法處決之前曾力圖先行自殺。

    要是在制憲時期,他們甚至會把這種自殺視為下流。

    其原因就在于,一切依法處決中都帶有某種侮辱性,因為它是一種懲罰;而如果它是不公平的,那麼法律的犧牲者就可以不把這個懲罰看作應得的。

    但他是這樣來表示這個意思的:如果他不免一死,那麼他甯可像一個自由人那樣自己選擇去死。

    這樣,即使暴君(如尼祿)也宣布允許罪犯自殺,而作為一種恩準,因為這就會有更多的榮譽。

    但我并不想為這樣一種德行辯護。

     但軍人的勇敢與決鬥者的勇敢有着更本質的區别。

    哪怕決鬥得到政府的寬容,并且在軍隊裡遇到榮譽受損害的事情時,它成為某種程度上的正當防衛,而部隊的司令官并不介入其中,但這種正當防衛卻并沒有得到法律的公開承認。

    對決鬥實行寬容,這是一個不會得到國家首腦真正庇護的可怕原則,因為也有那樣一些輕薄之徒,他們為了得到某種尊重而把自己的生命當作兒戲,根本不是為了國家利益而做那些對自己有危險的事。

     三、發洩與健康 大自然可以通過有些激情來機械地促進健康,其中特别是笑和哭。

    而憤怒,假如人們可以痛罵(而不擔心遇到反抗)的話,也不失為一種相當可靠的幫助消化之手段,而且有些主婦并無别的内心動機,隻是要對孩子和仆人大聲呵斥,同時當孩子和仆人表現得一味忍讓時,某種生命力惬意的疲乏就千篇一律地擴散到她的整個機體中去,但必須擔心那些家庭成員的反抗,這種手段畢竟也不是沒有危險的。

     善意的笑(而不是伴随着憤恨的惡意的笑)則不同,它是更令人高興也更有益于健康的。

    這正是人們應該向那位懸賞&ldquo發明一種新的享樂&rdquo的波斯國王所推薦的東西。

    笑的時候(仿佛痙攣似地)一陣陣發作的呼氣動作(打噴嚏的呼吸動作在聽其不加抑制地震響時,會産生一種更小但也更促進生命的作用),通過橫隔膜有益于健康的運動而加強着生命感。

    這時也許是雇來的一位插科打诨使我們開懷的人(醜角),或者是朋友關系當中一位看來不知惱怒為何物來出鬼點子的促狹鬼,他&ldquo一臉的假正經&rdquo,不随大家笑,而是帶着裝出來的天真突然解開一個扣人心弦的包袱(就像松開一根繃緊的弦)。

    所以笑總是那些幫助消化的肌肉在顫動,它大大地促進和改善了消化,猶如醫生的智慧所做的那樣。

    甚至在判斷力的失誤中,一種極端的傻氣(卻是被看作很聰明的人所為)也能産生同樣的效果。

     哭是一種伴随着啜泣而(痙攣性地)發生的吸氣動作,當它伴有流淚時,同樣也是大自然為了健康而預先安排好的鎮痛劑。

    一位失去丈夫的女人,正如人們所說,不想使自己得到安慰。

    也就是說,不想有意識地抑制其眼淚的湧流,那麼即使她并不知道甚至根本沒有想這樣做,卻照顧到了自己的健康。

    如果在這種狀态下插進來一種憤怒,那麼它将馬上止住這種流淚,卻對健康有害。

    雖然能使婦女和孩子們流淚的并不總是哀傷,也有憤怒。

    因為在一陣強烈的激情當中(不管是憤怒還是悲傷),一個女人或孩子對于災禍感到軟弱無能,便能喚起外部的自然标記前來幫忙,這樣一來(根據弱者的權利)甚至起碼能使一個男子漢的心解除武裝。

    這種作為女性缺點的軟弱表現雖然并不能使一個具有同情心的男人感動到哭的地步,但是可以感動得眼淚盈眶。

    因為在前一種情況下他會亵渎了自己的性别,而并不能用這種女人氣來防衛自己的弱點;在後一種情況下,他就不會當着女人的面表現出同情,是用自己的男子氣概把這種同情化為保護婦女的職責,就像那些騎士小說賦予勇士的性格所造成的情形一樣。

    這種性格正是在對婦女的保護中而顯示出來的。

     但為什麼年輕人更喜歡觀看和自己演出悲劇,比如在想要慶祝自己生日的時候,而老年人則更喜歡喜劇以至于滑稽劇呢?前一種情況的原因有一部分正是推動孩子們去冒險的那種原因,也許是由于想試驗一下自己的生命力的那種自然本能;但有一部分也在于:當戲劇終場,在年輕人漫不經心的頭腦裡,有關壓抑心靈和震懾心靈的印象便立即喪失了沉重感,而隻剩下一種強烈的内心感動過後的舒适的疲乏感,它能重新産生出歡快的情緒。

    相反,老年人卻不是這樣輕易就能抹掉這種印象的,他們不能在自己心裡如此輕松地産生歡快的情緒。

    一位敏捷和機智的醜角,通過他的突發奇想使老人們的橫隔膜和内髒産生有益于健康的顫動,因此在随之而來的共進晚餐時,就使胃口得到了加強,并通過談話的興緻而增加了食欲。

     四、情欲與本性 欲求是一個主體通過有關某種自身力量的未來結果的觀念,而對自身力量的自決。

    通常的感性欲求叫作意向。

    欲望不把力量用來創造對象,這是由于,希望可以針對着主體感到自己沒有能力得到的對象,而這時它就是一種空幻的(無用的)希望,能夠把欲望立即變為對所欲望者的追求,這種空幻的希望就是企望。

    尚未确定對象,而隻是驅使人走出他當前的狀态,而并不知道究竟要走向何方的那種欲求茫然的追求,可以稱作飄忽的希望(沒有什麼能滿足它)。

    用主體的理性很難或完全不能克服的意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