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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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爾普先生和奎爾普太太是住在塔山[1]上的;當她的老爺離開她去辦理上文所交代過的事情時,奎爾普太太留在塔山的閨房裡寂寞地傷心着。

     奎爾普先生說不上是屬于固定的哪一行或者哪一業,雖然他的經營五花八門,業務也難以統計。

    他經收河濱上整個地區裡污穢的大街小巷的租金,貸款給商船上的水手和小職員,參加航駛東印度的商輪高級船員的投機生意,在海關大樓[2]底下吸食走私來的雪茄,并且幾乎每天都和戴着上過光的帽子、穿着圓胖夾克的人們在交易所約會。

    在河對岸的薩瑞區[3]有一小片多鼠的荒地,取名為&ldquo奎爾普碼頭&rdquo,上面有一座木造的小辦公室,歪斜地埋在塵土裡,好像是從天上墜落下來,陷在泥地裡似的;還有一些鏽錨的碎鐵,幾個大鐵環,幾垛朽木;此外還有兩三堆皺折了的、裂了縫的和打碎了的舊銅闆子。

    在奎爾普碼頭,丹尼爾·奎爾普的身份是拆賣舊船商[4];但是從這些外表看來,他不是一個小規模的拆賣商,但是他所拆的船全是很小的。

    而且這地方也看不出有什麼生氣或者行動的特殊迹象,住在這裡的唯一高等動物是一個穿着帆布衣服陰陽怪氣的小厮,他的業務也沒有什麼花樣,隻是當潮落的時候,坐在一堆東西上面,向泥水裡抛擲石頭,當潮水漲滿的時候,又立在河邊,雙手插在袋裡,無精打采地注視着河水的滾滾流動和沸騰。

     矮子在塔山的住所,除了他本人和奎爾普太太的必需房間之外,還包括一間給那位太太的母親住的小卧室,她和小兩口兒同居,老是不停地和丹尼爾開火;但是對于他,她是深所畏懼的。

    老實說,那個醜東西總是設法運用一些手段&mdash&mdash不論是用他的醜陋,還是用他的兇殘,或是用他本性的狡詐來吓人,都不關緊要&mdash&mdash使那些日常與他接觸和來往的人,對他的憤怒深切地感到害怕。

    他對什麼人也不像對奎爾普太太那樣百分之百地有辦法,她是一位俊俏、嬌小、談吐斯文、蔚藍眼睛的女人,在一次奇怪的迷戀中(這類例子是不缺乏的)她和矮子結成了配偶,從此每天都在為她的愚蠢實行一種認真的實際的忏悔。

     上面說過,奎爾普太太正在她的閨房裡度着愁苦的歲月。

    她的确是在她的閨房裡,但不是一個人,因為除了那位老太太(就是奎爾普太太的母親,我們剛才提起過了),還有五六位鄰居,她們都是剛好在下午用茶點的時間不約而同(同時也是經過一番小小的協商的)一個一個地溜了進來。

    這時正是一個适合談話的時間,房間裡面又是一個又涼爽又陰森又令人感到懶洋洋的所在,窗口上長着一些植物,不隻能夠擋住灰塵,而且把介乎室内的餐桌和窗外的古塔[5]中間地方,點綴得分外有趣,就難怪這些女人們願意在這裡閑談,流連不去,何況還有鮮牛油、新出爐的面包、蝦和水堇的誘惑呢? 這些女人既然是在這樣情況下聚到一起,自然她們的談鋒會轉到男女問題上面,男人既然有壓迫婦女的傾向,婦女就應該有反抗暴政、維持權利和尊嚴的義務。

    為什麼說是自然,這是有四種理由的:第一,因為奎爾普太太是一位年輕的女人,誰都知道她不體面地受丈夫支配,應該鼓動她造反;第二,因為正好奎爾普太太的母親素有潑悍的美德,很有反抗男子特權的傾向;第三,因為每一位來客都想表示她在這方面的本領是如何與衆不同;第四,因為這個集團慣于兩人一夥地互相诋毀,今天她們親親密密地聚在一起,失去了平常談話的題材,當前的工作當然最好是對付共同的敵人了。

     基于這些理由,一位胖太太主持控訴會的開幕式,帶着十分關切和同情的神氣發問,奎爾普先生怎樣了;于是奎爾普太太的母親尖刻地答道:&ldquo唔,他好得很呢&mdash&mdash他從來就沒有什麼&mdash&mdash莠草總是容易滋長的。

    &rdquo于是在座的女人們一齊歎氣,嚴肅地搖頭,注視着奎爾普太太,把她當作一個殉道者。

     &ldquo啊!&rdquo那位代言人說,&ldquo我希望你能給她出點兒主意,金尼溫太太,&rdquo&mdash&mdash這裡應該說明,奎爾普太太以前是金尼溫小姐&mdash&mdash&ldquo沒有人比你知道得更清楚,太太,我們女人家應該做些什麼。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