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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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雷德親近過。

    路易莎一次離家漫遊後,他們就搬走了,此後便完全跟他斷了聯系。

    然而,對他這個老夥伴而言,他們好像這一輩子都是親密無間的兄弟。

    他又将三個酒杯滿上。

     &ldquo為健康幹杯!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哦,對了!我媽媽死了之後,我家老頭子覺得在城裡面待夠了,就住到鄉下去了,在南卡羅來納,和家裡的一個什麼弟兄。

    我就繼續住在這套房子裡,我的媽呀,我猜我和伊馮娜是最後一批住在這老房子裡的人了。

    鎮裡三年前就決定把這裡給拆了。

    工程一直沒有開始,看來還得等上好一陣子呢。

    一半租房子的人都已經走了。

    對了!你以前住的那間空着呢,有人把門拆下來烤火了,反正門也沒用了。

    &rdquo 希金斯飲盡第二杯酒,這酒已不像第一杯那麼讓他作嘔了,在他的血管裡注入了一股他不曾體驗過的熱量。

    他的頭暈嗎?眼前的影像反正是沒有剛才那麼清晰了。

    他自顧自盤算着,應該是感冒惹得他眼睛淚汪汪的。

     &ldquo你有孩子了?&rdquo 他點頭,不願在這裡說起他們。

     &ldquo我們也有一個男孩,現在在海軍裡。

    提醒我給你看他的照片。

    一個壯小夥,比我還高一個頭。

    他走了以後,我們有了一張空床。

    我就跟我的一個同事提議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他老婆死了,在這世上沒别的親人了。

    你不會看到他的,他在星期天會去街角的酒吧裡泡上一整天,不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rdquo 希金斯琢磨雷德是故意說這些話,抑或就是後知後覺。

     &ldquo我嘛,我最早是在煤氣廠裡幹活,後來找着了一個适合自己的工作。

    我開卡車,專門收集垃圾桶。

    你聽了可能會覺得惡心,但習慣了就好;也不累;天天就是來回繞一圈,錢也給得不少。

    就一樣不好,那就是每天得很早起來&mdash&mdash&rdquo 這時候,希金斯突然想到雷德的父親。

    記憶中他是一處鐵路工地上的夜班警衛,眼睛總是充滿紅血絲,因為樓道裡的嘈雜聲總妨礙他在白天睡覺。

    經常能看見他突然沖出來,穿着睡衣光着腳,頭發亂七八糟的,随手摸到什麼就朝在樓道裡叽叽喳喳的小毛孩扔過去。

     矮瓜留了他一個多小時,絮叨過去,希金斯已經忘了過去的一些人,但對另一些人印象深刻,比如說岡薩雷斯家。

    他家父親冬天在石灰窯做工,到了收割季節就帶着一大家子到南部去,一家人給人采摘棉花。

     &ldquo你也還記得他,對吧?他那時候把你痛揍了一頓,你三天沒能去學校。

    &rdquo 他不記得這件事,這也許是發生在附近其他男孩身上的事情。

     &ldquo你沒在報紙上看到他的名字嗎?連紐約的報紙也說過呢,還放了他的照片。

    我說的不是岡薩雷斯老頭,是他的一個兒子。

    他十七歲時去費城找事做,後來我們得到消息,說他弄死了一個條子。

    他們判他死刑。

    他是被吊死的,也就在同一天,他的爸爸,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岡薩雷斯,用他自己的剃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祝你健康,來,幹杯,老弟兄!&rdquo 希金斯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但不敢承認。

     &ldquo從這裡,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吧,今天早上,一個老不死的女酒鬼一頭鑽到一輛公交車下面。

    你得相信我,那可不是什麼好看的景象。

    我就在窗台邊上。

    就跟我現在看着你一樣清楚,我什麼都看見了。

    你怎麼樣,日子過得好嗎?&rdquo 他能回答什麼呢? &ldquo你在哪兒過日子呢?&rdquo &ldquo康涅狄格。

    &rdquo &ldquo據說那裡都是有錢人啊。

    我隻去過紐約,沒再去過更遠的地方。

    我希望到南方去,到有太陽的地方去。

    對了,伊馮娜,我們邀請他跟我們一起吃一點飯?&rdquo &ldquo晚飯還要一個小時才好呢。

    &rdquo她反對。

     &ldquo我得馬上走。

    &rdquo &ldquo你有車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你把車停在哪兒了?&rdquo &ldquo街角上。

    &rdquo &ldquo也就是說,你特地過來再看看這房子?我得對你承認一件事情,除了你沒人會明白這件事。

    我舍不得這個老筒子樓,我現在就知道,我離開後會想念這裡的。

    &rdquo 希金斯擠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他現在覺得血液好像離開了血管,胃裡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