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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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九日,星期四 瑪麗沒有車。

    家族裡沒幾個人有車,除了我妻子,我也沒有。

    也許,我可以存點錢買輛小摩托車? &ldquo我送你回家吧。

    &rdquo一出門我就對她說道。

     &ldquo我可以搭電車,布雷斯。

    我不能耽誤你的時間。

    &rdquo &ldquo上來吧!&rdquo 雨下得很大,我正駛向兒時住過的地區。

    我每次經過這裡都會感到不舒服,甚至有點不安,害怕會再次被困在那個網裡。

    在那些寂靜的街道上,偶爾才能遠遠地會看到一個路人,一個正在關門的老太太,還有晃動的窗簾。

     我們以前住在維爾熱街。

    瑪麗結婚後就離開了父親,住在兩百米外的索勒街,拐個彎就到了。

    她在索勒街住了十六年,那裡每個房子跟她家一模一樣。

     為什麼在這裡我會覺得所有的東西都是靜止的?不光是房子、窗戶,還有長凳、廣場上的樹,我甚至覺得那些人的動作跟以前都沒什麼兩樣。

     但什麼都老了。

    那些牆面在我小時候那麼鮮豔多彩,如今已經斑斑駁駁。

    我曾經看着建立起來的一些房子已經破舊不堪。

    這裡的大部分居民跟我父母的年紀差不大,如今已經成為老人。

     老人們死去,年輕一代住進來時,這個地方就該重建了。

    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我爸爸認識一些真正的維爾熱人和索勒人,他們的名字如今已經成了一些街道的名字。

    我出生時,運河邊上還有最後一家農場,農場裡有奶牛、雞還有豬。

     我為了不經過以前住過的那條街,特意繞了一大圈。

    我在瑪麗家門口前停下車,我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二樓的窗戶。

    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ldquo謝謝你,布雷斯。

    後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rdquo 她迅速調整心情,準備平靜地回家。

     &ldquo我會盡力的。

    &rdquo &ldquo謝謝!&rdquo 她拿着鑰匙跑着穿過馬路,我發動汽車。

     我回到家時,看見艾琳還穿着睡衣。

     &ldquo你去墓地了嗎?碰到你媽媽了嗎?&rdquo &ldquo沒有。

    怎麼了?&rdquo &ldquo沒什麼。

    &rdquo 我妻子半躺在客廳的沙發裡修指甲,此時,阿黛拉在隔壁的房間裡收拾桌子。

    艾琳在家時比較随便,光着腳穿着拖着鞋,頭發搭在臉上,什麼也不弄。

    我在美術院上完課回到家&mdash&mdash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mdash&mdash她還是我走之前看到的那個樣子。

     她的儀态、品位,以及語言都是平庸的,但我并不介意。

    我希望她保持這樣。

    我沒法跟一個像我堂妹莫妮克或者瑪麗那樣的女人一起過日子。

    我在她們面前也許會感覺到自卑。

     但我不是故意選擇這樣一個地位低下的妻子的。

    都談不上什麼選擇。

    她屬于那種我唯一能娶的類型,不會讓我有任何約束,也不會被人比較。

     她的母親胖費爾南德以前推着一輛小車在街上買菜。

    她的臉上長着一個酒糟鼻,屁股很大,嘴巴很厲害,很能講也很能喝。

    她能跟一群男人在酒館裡大口大口地喝酒。

    她在一次震顫谵妄發作時在醫院裡死了,跟那些老酒鬼一樣。

     她有兩個女兒。

    我認識艾琳時她正在德拉博斯特街的一個花店裡打工。

    她妹妹比她小四歲,我承認當時我在她們兩個之間猶豫了很久,差一點就選擇了莉莉。

    我之所以沒有選擇她,是因為那個時候她才十六歲。

     莉莉在我和艾琳結婚後不久就離家出走了,而且據我所知,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在巴黎的前三年,沒有任何人有他的消息。

    後來我們收到她跟一個叫布洛克的證券經紀人結婚的消息。

     莉莉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四年後他們離了婚,她又嫁了個人。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個英國人,叫哈利·希金斯,家裡世代都是制造啤酒的商人。

    他們在特羅卡德羅有一棟房子,在倫敦也有一棟,在蘇塞克斯有一大片地産,在藍色海岸還有一棟别墅,他們的名字經常在報紙上出現,都是關于去戛納或者蒙特卡羅參加晚會的。

     可憐的艾琳跟我一起就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但是,她妹妹身上有一種大膽、熱情和野性是她所沒有的。

     &ldquo布雷斯,你可不可以幫我倒杯波爾多甜葡萄酒?我快好了。

    隻剩兩個指甲了。

    &rdquo 對于我們的關系,我最喜歡的一點是,我們不用想盡辦法讨好對方。

    跟她在一起就像是跟一個朋友在一起一樣自然,比如,就像跟德内福爾在一起差不多。

     我們很了解對方,我們不必向對方隐瞞自己的缺點,也不必非要改正對方的毛病。

    正是這一點讓我覺得非常安心,但這也是大部分人都無法理解的。

     她對自己的身體總是很挑剔,喜歡修指甲、化妝和洗頭發。

    我覺得這就是她的主要工作,她可以為此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她一邊做這些事一邊聽着收音機,偶爾停下來點支煙。

     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把她的酒遞給她時,我們的目光相遇了,都很平靜。

    她一說話,我就知道她整個上午都在想些什麼。

     &ldquo如果,你繼承了遺産,你會做什麼呢?&rdquo她問道。

     今天早上我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一直在跟瑪麗說話,但是我昨天晚上睡覺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沒想出個頭緒來。

     &ldquo看情況吧!&rdquo 我手裡端着酒杯,面對着她坐着。

     &ldquo看什麼情況呢?&rdquo &ldquo首先,要看我們能繼承多少錢。

    &rdquo &ldquo你覺得他很有錢嗎?&rdquo 我知道艾琳說這些并不是因為貪婪,而是因為更深層的原因。

     &ldquo非常有錢,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有多少錢。

    不過僅僅聖母碼頭的那棟房子就值四千萬左右。

    他還有些證券。

    我媽媽說他還擁有其他幾套房産。

    唯一的問題是,财産要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