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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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河村有些猶豫不定,“因為是這樣的量販店,每天有各種各樣的人來,比起實際買的,稍微看一眼就走的人要多的多。

    那麼多人記也記不下來,而且即便其中有幾個樣子稍微有些怪的,要是注意他們就沒法幹活了。

    ”對前輩說的話直貴和野田隻是點頭。

    河村替他們兩人說了。

    警察像是不大滿意,但也沒有再問别的。

     這一天,直貴他們一直被關到平日下班的時間前後。

    在回家路上的快餐店裡,看到了電視中報道事件的新聞。

    長時間被禁止外出什麼信息也沒得到,看到那個報道直貴才知道事件的概要。

    據說商店的卷簾門是被用刀撬開的,但出入口的門鎖好像沒有損壞的痕迹。

    另外監視攝像機的線路被切斷沒有工作。

    考慮到被偷的東西體積相當大,推測罪犯可能是多人,而且可能是相當熟悉此道的團夥。

     直貴一回到家,馬上電話就響了。

    是由實子打來的。

    她知道了發生的事件。

    “真不得了!直貴君的部門也被偷了嗎?”“電腦軟件什麼的被偷走了。

    今天因為這事兒整理了半天單據。

    又被警察傳訊,還被采了指紋,真是倒黴的一天。

    ”“指紋?為什麼要采直貴的指紋呢?”“說是什麼排除法,可是聽說警察懷疑有内鬼。

    ”他說了從河村那聽到的說法。

    “哎!那算怎麼回事兒。

    直貴君也不可能做那樣的事。

    ”“大概警察有警察固定的做法,而且看了電視就會明白,懷疑内部人作案的根據,大概不隻是因為知道遊戲機的事。

    ” “另外還有什麼嗎?”“監視攝像機沒有工作啦,門上的鎖沒有損壞啦,像是有很多内部人接應的迹象。

    ”“哎!那麼,真是商店裡有作案的人?”“真想不到!”“……直貴君,明天去上班嗎?”“去啊。

    今天還做了各種各樣的準備呢。

    告訴我們注意不要影響商店的形象,明天要比平時更大聲招呼,接待好客人。

    ”“哎,不要緊嗎?”“什麼?”“可是,”由實子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也許犯人就在店裡呢。

    ”直貴拿着話筒笑了,“那又怎麼了?”“所以,是不是有些危險呢?我想。

    電視裡說是很厲害的團夥犯罪。

    ”“也許是有組織的犯罪,可又不是什麼武裝集團,不過是些小偷呀!”“是嗎?”可她還像是有些擔心。

    “别總瞎想,沒必要擔心。

    對了,上次的錢,下回發獎金的時候我把沒還的都還上。

    ” 從由實子那借的錢,發半年獎金的時候已經還了一部分。

    “不用那麼急,什麼時候都沒關系。

    ”又說了幾句話挂斷了電話。

    她最近不大提起剛志的事了。

    大概是因為怕直貴知道了又要不高興。

     發生事件後的第五天,直貴正在商店裡跟一個女顧客介紹着電腦,河村湊到跟前耳語道,“這裡我來應付,你去五樓一下!”直貴一驚,回頭看了看前輩的臉,“現在馬上去嗎?”“嗯,”河村點頭說,“我也不清楚什麼事,隻是說叫武島君來一下。

    ”“啊!”不明白怎麼回事。

    他晃着腦袋走向員工用的電梯。

     五層辦公室裡,職員們面對着各自的辦公桌忙碌着。

    雖說是不小的盜竊事件,但好像已經返回到了正常的狀态。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武島君!”旁邊有人叫道。

    秃頭的總務課長走了過來,“工作中,不好意思。

    ”“啊,不!”“請到這邊來一下!”辦公室一角有個被帷幕隔開的空間,他被帶到那裡。

    有張會議用的桌子,兩個男人坐在桌旁。

    其中一個以前見過,是古川刑警。

    另一個大概也是刑警。

    古川對工作中把他叫出來的事表示道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稍微有點事想确認一下。

    ”古川說。

    “什麼事?”“請你聽了不要太在意。

    對這次事件,警察認為應該從各個方面開展調查,更清楚地說,覺得内部有人參與了犯罪。

    于是我們想對所有員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他們的人際關系。

    并不是要介入個人隐私,但比如是否和暴力團夥有關系,是不是有很大的債務,家屬中有什麼特别的人,就是這些事情要預先摸清楚。

    ” 刑警說的意思很明白,直貴想大概确有那個必要。

    同時,他也揣摩着為什麼叫我來呢?祈願着最好不是那個原因。

    但他的祈願沒有奏效。

    古川拿出的東西是直貴的履曆書。

     “你有個哥哥是吧?”說着,刑警緊盯着直貴。

    直貴看着總務課長。

    刑警究竟把多少疑問告訴公司方面了呢?隻是調查了有沒有其他家屬的事嗎?“是的,有個哥哥。

    ”他朝着刑警點了點頭。

    履曆書上寫着的,這裡不能撒謊。

    “據你對公司的介紹,現在他去了美國,為了學習音樂……”“嗯,差不多吧。

    ”直貴感到全身發熱。

    心髒的跳動也快了起來。

    “美國的什麼地方呢?”“紐約的附近……吧,我也不大清楚。

    完全沒有聯系。

    ” 直貴的話,古川用懷疑般的表情聽着。

    然後把履曆書放到桌上,把兩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身體向前探了出來。

    “這話,是真的嗎?”“哎,什麼?”“你哥哥去美國的話,真有那麼回事嗎?”刑警的視線像是纏繞着直貴,他把手指放到嘴邊擦着。

    “你哥哥是辦的工作簽證呢,還是以留學的形式去的呢?”直貴搖了搖低下的頭,“我不清楚。

    ”“不管是哪種形式,按理說不會是去了以後就沒有任何消息了。

    最近一次回日本是什麼時候呢?” 直貴無法回答。

    要是不小心說些什麼,鬧不好馬上就會出現矛盾。

     他瞥了一眼總務課長,課長把雙臂盤在胸前,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有什麼不便回答的事情嗎?”刑警問。

    “不,那個……哥哥的事我不太清楚。

    ”“不過你們是兄弟吧,所以應該知道有些情況的。

    如果真是不知去向的話,我們可要開始正式調查了。

    ”“事件和我哥哥,有什麼聯系嗎?”“那可說不好,所以要調查。

    你說的話我們不能囫囵吞下去就完事了。

    不是不信任你,這是必需的程序。

    ”刑警說的直貴也很明白,可是不想在這個地方說剛志的事。

     于是,刑警說,“是不是總務課長在這裡不便說呀?要是那樣的話,可以請課長離席。

    ”“啊,”直貴不由得發出聲音,覺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看透了一樣。

    “我離開吧,”總務課長擡起身來,“我倒沒什麼。

    ”直貴稍微點了下頭。

    覺得這樣的話,今後恐怕不能在這個公司幹下去了。

     總務課長出去以後,刑警歎了口氣。

    “長期做這個工作啊,養成了特殊的直覺。

    也許并不科學,可确實存在。

    一開始看你履曆書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感覺不對,我記得是關于你哥哥的表述引起的。

    好像這裡面隐藏着什麼。

    所以想跟你見個面。

    看來直覺還是管用了。

    ”直貴沉默着,刑警又重新問了一遍,“你哥哥在什麼地方?”直貴舔了一下嘴唇,用手撩起了前面的頭發,“在監獄裡。

    ”“哦。

    ”古川沒顯現出驚訝,也許是他某種程度上預想到的回答。

    “罪名呢?”“非說不可嗎?”“要是不想說,不說也行,反正會明白的,可以簡單地查出來。

    可那以後為了确認再次詢問你的話,氣氛可就不打好了。

    ”刑警說話的方式還挺高明的,直貴沒有辦法,點了點頭。

     “你哥哥做了什麼?”古川又一次詢問同樣的問題。

    直貴直直地盯着刑警的臉,回答:“搶劫殺人。

    ”這次好像出乎他的預料,古川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些。

    “什麼時候的事?”“大約六年前……差不多。

    ”“哦,是這樣啊。

    所以才說去外國了。

    嗯,要說理解也可以理解,現在就業非常難啊!”古川把兩肘支在桌上,下巴撐在手掌中,就這樣閉了一會兒眼睛。

    “這件事,我們不會向公司方面洩漏的。

    ”睜開眼睛後,古川說。

    已經晚了吧,直貴這樣想着,點了點頭。

     警察沒向公司傳達直貴哥哥的犯罪經曆好像是事實。

    因為覺得公司方面想法設法尋找答案。

    比如一同工作的野田和河村,都被總務課長叫去過,被問到,知道直貴哥哥什麼情況嗎?當然,兩人都回答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剛志的事被别人知道肯定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公司要是有那個打算,可以簡單調查出來,隻要委托給專門調查機構就行了。

     那一天終于來了,大約是強盜事件後一個月,直貴再次被總務課長叫去。

    這天沒有刑警在,可看到人事部長等在那裡。

    總務課長先說,作為公司方面需要準确掌握員工的家庭環境,而且,發現在進入公司前的考試中有弄虛作假行為的,也不能放任不管。

    因此,對你哥哥的事兒進行了調查了解。

    他平淡地說了這些。

    接着,總務課長把剛志犯罪的内容、怎樣進行的審判,什麼時候以什麼形式做的判決、現在在哪個監獄服刑等等,這些連直貴也難以整理清楚的事情,流利地說了出來。

    也許是按照調查報告講的。

     “以上的内容沒有不對的吧?”秃頭課長問道。

    “沒有不對的。

    ”直貴無力地回答。

    “被刑警問到的,也是這些事吧?”“是。

    ”“嗯,”他點點頭,然後看着旁邊的人事部長。

    梳着背頭,戴着金絲眼鏡的人事部長哭喪着臉。

     “為什麼要撒謊說什麼去美國了呢?當然這樣說大概不會對就職産生不利影響,可是為了這個隐瞞這麼大的事,還是有些惡劣。

    ”直貴擡起了頭,看着人事部長的眼睛,“惡劣嗎?”“不是嗎?”“我不知道。

    ”直貴搖了搖頭,又低了下去。

    為什麼惡劣呢,心裡真想抗議。

    希望他們雇用的是自己,不是哥哥。

    為了這個,在哥哥的事情上撒了謊,是那麼惡劣的事情嗎?不是沒有給任何人添什麼麻煩嗎——剛志的事被問了一遍,關于今後的話卻一句也沒說。

    直貴原想馬上就會讓他寫出辭職書來,可沒有這樣的事。

     但是,以這天為界,他周圍的環境确實在變化。

    用不了多長時間,所有員工就都知道他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但到一起工作的野田和河村對自己疏遠的态度,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雖這麼說,他并沒有受到什麼不公正的對待,或者說野田也好,河村也好,好像比以前更加關照自己了。

    直貴如果做沒有報酬的加班時,他們會說,不要那麼拼命幹,沒關系的。

    可即使這樣,并沒有使直貴感到心情好些。

     盜竊事件的犯人,在事件發生後正好兩個月的時候被抓到了。

    是一個包括外國人在内的盜竊團夥,其中有個一年前在新星電機西葛西分店工作過的人。

    他透露了店内結構和防盜設施的情況。

    新上市遊戲機會在前一天運到店内的事也是出于他的經驗。

    以這個事件為契機,公司内大幅改善了安全管理體制。

    不單單是充實了防盜系統,甚至深入到了員工的人際關系。

    也許是參與犯罪事件的那個原員工有大量的借款,為了償還才參與犯罪的緣故。

     所有員工再次填寫了有關家庭構成、興趣愛好、特殊技能、有無獎懲等内容,提交給公司。

    甚至還有分期付款欠款餘額的欄目。

    雖然暫時不想填寫的部分可以空着,但怕引起别人胡亂猜疑,幾乎所有的人都盡可能詳細地填寫了。

     “讓填這樣的東西,公司覺得有什麼好處呢。

    不是說不便寫的可以不寫嗎?”野田手裡拿着圓珠筆發着牢騷。

    “因為這次事件涉及到了原來的員工,公司方面必須考慮什麼對策才行啊。

    估計提出讓填寫這些的家夥,自己也知道沒什麼用處。

    ”河村勸解般地說道。

    直貴有跟他們兩人不同的感覺。

    他覺得讓大家填寫這些東西的,沒準就是那個總務課長。

    看到直貴的情況,盡可能掌握那些秘密。

    直貴在親屬欄中寫下了剛志的名字,在旁邊注明:在千葉監獄服刑中。

     過了一段時間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直貴每天按時到公司,換上制服後開始工作。

    雖然經濟不景氣,可電腦部還是很忙。

    打聽新産品的顧客,詢問說明書上沒有記載的内容的顧客,還有因為買的電腦沒像預想的那樣運行而訴苦的顧客,來到店裡的顧客千差萬别。

    不管是什麼樣的顧客,直貴都認真地接待。

    對顧客提出的問題幾乎都能做出解答,就是顧客提出很難做到的要求也努力去争取,他覺得自己實際上比野田和河村賣得要多很多。

    (kratti:是“賣力得要多很多咩?)就這樣幹下去也許會有出息的,正當他開始這樣想的時候,突然有了人事變動。

    是被人事部長叫去當面任命的。

    給他的新工作是在物流部。

     “那邊說需要年輕的人手,你來公司時間比較短,變動一下工作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所以就這麼決定了。

    ”人事部長冷淡地說道。

    直貴覺得不能接受,沒有去接遞過來的任免命令。

    部長盯着直貴,目光似乎在問:怎麼啦?直貴也看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還是因為那個問題呢?”“那個問題?什麼?”“我哥哥的事。

    因為哥哥蹲了監獄,所以我必須要變換工作崗位嗎?”人事部長把身體向後仰去,然後又探到桌子前面。

    “你那麼想嗎?”“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