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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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岡等人提議去唱卡拉OK,直貴想,跟這些無憂無慮的學生做伴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

    ”他悄聲對西岡講。

    “哎,這麼快就走?”“大家好像都挺高興的,我一個人走也沒啥關系,而且有些累了。

    ”“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嗎?”西岡笑着問道。

    “今天算了,讓給大家。

    ”“知道了,那麼,再見!”西岡也沒有再挽留。

     在餐廳出口的地方跟大家分手,直貴一個人朝澀谷車站走去。

    時間還不那麼晚,街上全是年輕人。

    他注意着别碰到别人,穿過人行橫道,進了澀谷車站。

    排隊買車票的時候,感覺到側面好像有人在看他。

    轉身一看,是排在旁邊隊裡的中條朝美。

    他笑了笑,稍微舉了一下手。

    她沒有露出笑容,隻是匆忙點頭行了個禮。

    她好像也是謝絕了去卡拉OK,直貴并沒有覺得意外。

     她先走到了自動售票機前,直貴随意地在後面望着她。

    隻見她翻騰了一下自己黑色的包,沒有買票突然從機器前離開了。

    然後還是一個勁兒地在包裡翻找着。

    終于擡起頭來,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好像有什麼事兒,直貴察覺到,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離開隊伍走到她跟前。

    “怎麼啦?”突然被他一問像是有些吃驚,不過她馬上就皺着眉頭搖了搖頭:“像是錢包忘在剛才那家店裡了,可能是在洗手間裡。

    ”“那可糟了!”直貴說,“隻能回去取了!”“嗯,要是能找到還好。

    ”“我陪你去!”“啊,不要緊!我一個人能找到。

    ”她搖着手說道。

    “是嗎?”直貴琢磨着她的表情,好像并不是不願意他跟着去的樣子,“不過,還是陪你去吧。

    沒準還要跟西岡他們聯系。

    ”“是嗎……對不起!”“快走!”兩人快步走向餐廳,一路上沒有說話。

    直貴覺得對她來講現在不是說什麼話的時候。

     到了餐廳,讓他在外面等着,她一個人進去了。

    直貴覺得有些麻煩,要是找不到了,自己也不能就這麼回去,鬧不好還得陪她去跟警察打交道。

    正在想西岡他們去了哪裡的卡拉OK廳,中條朝美從店裡出來了。

    臉上沒有了嚴肅的表情。

     “找到了?”“嗯。

    ”她終于露出了笑容。

    “還是忘在洗手間了,不知是誰交給了店裡的人。

    ”“太好了!”“對不起!害得你陪我跑一趟。

    ”“這沒啥。

    ”兩人在返回澀谷車站的路上走着,不過這次是相當緩慢的步伐,而且也不再沉默了。

     “你也沒去卡拉OK啊?”“嗯。

    不知怎麼,沒有那樣的情緒。

    ”“今天的聯誼會,好想你不大樂意來似的。

    ”“能看出來?”“看得出來啊,不是那樣嗎?”“嗯,你說的對,根本不想來。

    隻是她們說人數不夠非求我來,沒辦法。

    過去筆記什麼的幫過我好幾次呢。

    ”“是啊。

    幸虧找到錢包了,要是錢包再丢了,可就是我最倒黴的一個晚上了。

    ”“真是那樣。

    不過,我看你也隻是應付般的說了點兒話。

    ”“啊,聯誼會什麼的,我不大喜歡。

    ”“不是怕挨女朋友訓吧?”“沒有那樣的人啊!”“是嗎?” 到了澀谷車站跟前,過了人行橫道就是,直貴又有些迷茫了。

    這樣分手的話倒是沒有任何麻煩,電話号碼也沒有問,相互間詳細的情況也沒有說,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忘掉這個姑娘。

     信号燈就要從紅色變成綠色的時候,心裡還有些猶豫,可他還是張口說:“如果有時間的話,一起喝杯茶吧!”中條朝美沒有吃驚的表情,看了一下手表馬上說,“嗯,要是一個小時左右的話。

    ”直貴點了點頭,細細琢磨着複雜的心情,要是她拒絕了,就這樣分手吧,也沒什麼遺憾。

    他對自己抱有奇怪的希望感到惶恐,不過還是有些高興。

     進了咖啡店,直貴要了咖啡,中條朝美點了冰紅茶。

    “我比大家要大一歲。

    ”用吸管喝了一口以後,她說道。

    “複讀?”“不,留級。

    一年級的時候幾乎沒去學校。

    ”“哦,是生病還是怎麼回事呢?”“嗯,不知怎麼,不想去學校。

    ”好像是有什麼緣由,直貴沒去深究。

    “所以,話可能有些不投機,跟今天的同伴兒。

    ”“就因為這個,覺得聯誼會沒意思嗎?”“不僅是這些,聯誼會本來就很無聊,”朝美從包中取出香煙和打火機,“今天有一半女孩子吸煙,隻是在男孩前忍着沒抽。

    ” “你,有男朋友?”她朝着直貴的方向吐了一口煙。

    “要是一般男朋友那樣的還有。

    ”“按理說也是。

    ”“不是那種特定的男朋友。

    ”她把煙灰彈到煙灰缸中,“武島君,是吧?你也留過級?”直貴苦笑着:“像是那樣嗎?”“不知怎麼,有種跟其他男孩子不同的氣質。

    要是沒留過級那對不起了。

    ”“沒留過級,不過是另類。

    從函授教育部轉過來的。

    ”“函授?噢……”她沒再追問這件事。

     時間一瞬間流淌過去。

    分手的時候朝美把手機号碼寫在紙上遞給了他,“要是有什麼事跟我聯系!”直貴一邊想着“什麼事”是指什麼,一邊接了過來。

    作為交換,他也寫下了房間裡的電話号碼給了她。

    “不過,平日晚上大概不在。

    ”“對了,你說過在六本木的店裡打工是吧。

    下次去那家店裡可以嗎?”“當然可以。

    ”他從錢包中去除老闆的名片,那後面印有地圖。

     那天晚上直貴回到公寓,喝了點從店裡順回來的威士忌後躺了下來,回想起和中條朝美的每一句會話,腦子裡勾畫着她的表情。

    坦率地說,還想再見到她。

    不過,也想到就是再見到她又能怎麼樣呢。

    她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聽說家在田園調布,肯定是在富裕家庭長大的,和自己根本不般配。

    另外,她父母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家境,肯定會立即表示反對。

    别做白日夢了!他說給自己聽。

    要是瞎抱什麼夢想肯定會成了丢醜的事兒。

    然後他又苦笑了起來,想什麼呢!中條朝美肯定不會把你當回事的。

    隻不過是告訴你個手機号碼,别美了!明天早上起來關于她的記憶應該就會淡薄,他這麼想着,努力睡去。

     可是,關于她的記憶,并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簡單消失。

    不如說随着時間流逝更加鮮明了起來。

    幾個會話的片段不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即便這樣,直貴還是沒想給她打電話。

    他預感到,要是那樣做了沒準會成為無法挽回的局面。

    雖然每當想起她的事心裡就會躁動,但他相信早晚會平靜下來的。

     聯誼會過去大概十天左右的一個晚上,直貴跟平常一樣在吧台前忙碌着。

    一對男女客人走了進來。

    看到那兩個客人他吃了一驚,女的是中條朝美。

    當然不會是偶然。

    一定是她按照那張名片後面的地圖,帶那個男人來的。

    可是,她沒有跟直貴說話。

    隻是在吧台前和那人挨着坐了下來,環視了一下店内。

    如果不是人家說什麼,自己不主動親密地說話,這是店裡的規矩,直貴跟對待其他客人一樣,首先遞過去酒水單。

     她點了波本威士忌兌蘇打水,男人也說同樣的就可以了,有點滿不在乎的口氣。

    男人看上去比直貴要大些,披着深灰的夾克,裡面是高領的内衣,像是頻繁地去美發廳,完美地保持着發型,像是再長點或再短點都會顯得不自然。

    直貴注意盡量不去看他們兩個,但隻言片語進入耳朵裡怎麼也避免不了。

    詳細的内容聽不明白,好像不是什麼高興的談話。

     “我說别再浪費時間了,相互間考慮下步的事兒更好些。

    ”聽到朝美的聲音。

    男人嘀嘀咕咕地回答着什麼。

    像是在說:“不做着試試看不知道啊。

    ”“我已經拿出結論了,不想再跟你兜圈子了。

    ”“什麼是兜圈子呀?”“這麼說下去有什麼意義?不是來回兜圈子嗎?”“沒準你那兒已經有了結論,可我沒有接受啊!”“我想你接受不了,可沒辦法。

    ”“喂!”朝美向直貴打招呼,他吓了一跳,她把空了的大玻璃杯推到前面,“同樣的。

    ”直貴點了下頭,拿起杯子。

    朝美很冷靜。

     那以後兩人也繼續說着,都把聲音壓得很低,直貴什麼也沒聽到。

    不過,包圍着兩個人的氣氛仍然有些陰郁。

     第二杯威士忌空了的時候,朝美突然站了起來。

    “好啦,别說了!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我回去了。

    ”“稍等一下!”可是她沒聽那男人的,把一張一萬日元的紙币放在吧台上,抱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了店門。

    男人大概覺得馬上追出去不大體面,依然坐着把自己的酒喝完。

     男人走出去不久,店裡的電話響了。

    直貴一接,是朝美的聲音:“那家夥走了嗎?”“剛剛走。

    ”“是嗎。

    我再過去。

    ”說完,她挂了電話。

     一會兒,朝美返了回來。

    又坐到剛才的椅子上,對着直貴露出笑容。

    “對不起!感覺不大好吧?”“那倒沒什麼……他,不要緊嗎?”“決不會想到我又回到這兒了。

    ”她皺起眉頭。

    “好像矛盾很深似的。

    ”“嗯,”她鼻子裡哼了一聲。

    “我想他事先料到的,我會說分手的話。

    ”“還是有比較親近的男朋友啊!說是一般的朋友。

    ”“我覺得他已經不是男朋友了,今天隻是明确了而已。

    ”“帶到這兒來,是有什麼想法嗎?”“啊,為了自己不再畏懼。

    ”“畏懼?”“剛才那人,可能說了。

    生怕被他訴說些感情的話,不知不覺又被他說動了,所以來了這兒。

    這裡有武島在,我想你在旁邊聽着呢,他不會随便亂說了。

    多虧這樣,到最後我也沒改主意。

    ”“分手到底好在哪裡?”“終于結束了,覺得輕松多了。

    ” 喝了幾杯雞尾酒,中條朝美回去了。

     從那天晚上以後,她時不時地來這裡了。

    多是和朋友一起來,也有一個人來的時候,但沒有跟男性一起來過。

    這是個奔放、大膽的性格和令人吃驚般的孩子氣集于一身的的女性。

    直貴和她一起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像是沉睡在自己身體内的什麼東西被喚醒一般的感覺。

    盡管不斷地提醒着自己,直貴還是被她所吸引不能自拔,同時也确信她對自己也有好感。

     很自然兩人開始約會,不知是第幾次約會回來的時候,他叫她去了自己的房間,第一次叫女性來自己的房間。

    兩人在他那狹窄破爛的房間裡緊緊抱在一起,訴說着愛情。

     直貴每個休息日都和朝美見面。

    或到澀谷逛街,或去公園,還第一次去了東京迪斯尼樂園。

    雖然覺得這樣下去會有問題,但他切斷不了和朝美的交往。

    聖誕節的時候,他用打工攢下來的錢給朝美買了耳墜,還在東京都内的西餐廳一起吃了飯,雖然沒有足夠的錢住在飯店裡。

    不過,他坦率地向她說明情況的時候,朝美笑着說:“就是有錢,大概也預約不上了。

    ”然後建議在直貴的房間裡再開派對。

    他們在便利店裡買了蠟燭和便宜的蛋糕,拿回房間繼續過節。

    她的身體倚在直貴的手臂中,兩個人的身影在燭光照射下映在牆上分外妖豔。

     “直貴,最近很高興啊!”在店裡經常被這樣說道。

    不光是老闆和其他雇員,就連熟悉的客人也這樣說。

    大概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被這樣說以後,還是不會露嚴肅的表情。

     過了新年,初次參拜神社去了明治神宮。

    原來一直嘲笑那麼多人的地方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去,可跟朝美一起,人多混雜也成了樂趣。

    朝美穿了和服。

    第一次和穿和服的女性一起走,直貴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

     情人節那天朝美在關門前趕到店裡。

    兩人的關系還沒有跟老闆說過,不過他好像稍有些察覺。

    “直貴,今天也打算住在這裡嗎?”老闆悄悄地問。

    “不,今天回去。

    ”“那樣的話,明天再收拾,先回去吧,讓人家等着怪不好的。

    ”對老闆唐突的語言,直貴隻是沉默着低下了頭,臉上有些發燒。

     和聖誕節時一樣,在他房間裡舉行了情人節的儀式,吃了朝美做的巧克力蛋糕。

    他煮了咖啡。

    那時,她第一次說起希望他來自己家裡。

    像是要讓父母看看的意思。

    “不必過分顧慮。

    最近一到周末他們肯定外出,像是很在意。

    我說過和以前的男朋友吹了,那現在跟誰交往着呢?像是有些擔心。

    也許不理他們也行,可每次見面都會被問到,麻煩得很,而且覺得要是總不跟他們說,以後見面的時候會對直貴的印象不好。

    ”直貴非常理解朝美的心情。

    大概在家裡感到的壓力比她說的還要大些。

    她要是再固執的話,和直貴的交往也會變得困難起來,肯定是這樣的。

    當然,也有感到父母擔心,想盡早讓他們安心的意思。

    在這以前的交往中直貴已經感覺到她是個很孝敬父母的人。

     他覺得要來的事情終于來了,比預想的早些,但決不是能夠避免的事情。

    但是,如果爽快地答應了也有問題。

    他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放到面前,沉默了起來。

    “還是不願意,是吧?”朝美偷偷地看着他的臉。

    他把胸中積蓄的氣息呼地吐了出來。

    “我覺得現在這個樣子大概不行吧。

    正像你說的,你父母大概會擔心。

    ”“那怎麼辦?”“不過,”直貴咬了下嘴唇,然後說,“也許不要緊吧。

    ”“什麼?”“我啊,像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男人跑到你家去,不會被人家瞧不起,被趕出來嗎?”“什麼都沒有,什麼意思?直貴沒有親屬,不是直貴的責任啊!沒有家,也不是直貴不好。

    沒有親屬,沒有家,沒有可依賴的人,可直貴靠自己活着,而且還上了大學。

    這樣的人誰會瞧不起?要是真是那樣,我會瞧不起我父母的,跟他們斷絕關系。

    ”直貴看到朝美兇兇的樣子苦笑着。

     “也許不會瞧不起,但不贊同我們交往。

    ”“為什麼呢?”“不是說要門當戶對嗎,大人們不都是在意那些嗎?”“什麼門當戶對,直貴沒有依靠,我有稍微有點小錢的父母,是說這個不相稱?無聊!我跟直貴兩人是否相稱是最重要的。

    ”“那倒是。

    ”直貴眼睛朝下看着。

     朝美父親是國内數一數二的大型醫療儀器公司的高層主管,在田園調布有從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自己的房子,在鐮倉還有别墅,決不是“稍有點小錢”那樣的生活水平。

     “好吧,要是直貴怎麼都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你了。

    ”朝美用小勺在咖啡杯中攪動着,發出陶器與金屬的碰撞聲。

    “我覺得是不能逃避的事情。

    ”“嗯,你可能感到壓力,就是我,坦率說也感到壓力。

    因為跟家裡說過有男朋友的事,可一次也沒帶回家過。

    ”朝美開始用叉子前端切着剩下的巧克力蛋糕。

    直貴有需要決斷的事情,就是要不要跟她說剛志的事。

    和對“BJ”老闆說的一樣,對她原來也說過自己是獨子。

    如果說了她會怎樣呢?覺得她可能會原諒撒謊的事,但以後交往會如何呢?直貴覺得,她可能會理解的。

    因為她也是喜歡正直,厭惡差别。

     可是,直貴想,不要以為朝美理解了,她父母也會理解。

    不會的,越是社會地位高的人,對女兒選擇的伴侶越是神經過敏。

    要知道是服刑者的弟弟,而且犯的是搶劫殺人罪,覺得他們是怎麼也不會認可兩人的關系的。

    朝美也許還會接受。

    沒準會說,我從家裡出來,跟父母斷絕關系。

    但他覺得不能那樣做。

    他深深了解這些差别與偏見的威脅,知道如果按現在這麼下去自己是不會得到幸福人生的。

    要想得到,必須有某種力量。

    不管是什麼力量,出類拔萃的才能也好,或是财力也好。

    中條家具備那個财力。

    如果放棄它,隻會給朝美帶來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如果隐瞞剛志的事呢?對朝美也必須撒謊,直貴想。

    不能隻對她說實話,拜托她不告訴父母,不想把她也作為從犯。

    而且她也不會同意那樣做吧。

    從小嬌生慣養的她,不知道失去這種生活會是怎樣可怕的一種情景。

     不說哥哥的事,必須隐瞞一生!直貴心裡逐漸堅定了起來。

     直貴:身體好嗎? 最近沒有收到來信,稍微有些擔心。

    我想是因為學習和工作忙,沒有寫信的時間。

    要是那樣沒什麼。

    也不是生了什麼大病。

    坦率地講,哪怕明信片也好,要是能收到一張,我就放心了。

    不會是就寫一句我還好,就寄過來吧。

    不管怎樣,在這裡不大明白時間的概念,要是完全感覺不到和直貴的聯系心裡不踏實。

     你那兒櫻花開了嗎?這裡雖然是監獄,可也有幾棵櫻花樹,從工廠的窗戶裡可以看見。

    上周正好是盛開的時候,現在稍有些凋謝。

    說起櫻花,想起過去和媽媽三個人一起去附近公園賞花的事兒。

    把前一天晚上吃剩的飯菜裝到便當盒裡,滿是郊遊的氣氛。

    我記得有炸的藕片。

    我們兩個都特别喜歡吃炸藕片。

    要說做天婦羅,媽媽首先去買藕,一炸出來,我們倆就争搶起來,咯吱咯吱地吃着,等到開始吃晚飯的時候已經基本沒有了。

    本來炸的又藕片和白薯片,媽媽吃的都是白薯片,因為隻剩下白薯片了。

    好想念呀,真好吃啊!炸藕片。

    連想起來都要流口水。

    這裡偶爾菜裡也出現藕,可味道完全不一樣。

     還是賞花的事兒,好像不是周六周日,就是平常的日子。

    大概是我們小學的創立紀念日。

    所以沒有那麼多人,椅子空着不少。

    那天媽媽好像沒上班,記不大清楚了,可好象是工作日。

    這樣,開始一邊吃着便當一邊賞花,可我們根本沒在看花。

    那是直貴發現了一隻紙箱中的被人丢棄的小貓,一下子被它吸引過去了。

    我們央求媽媽收養它,可媽媽不答應。

    直貴哭了起來,我也一個勁兒地叫嚷,這麼可愛的小貓幹嗎不能養啊?覺得不能把它丢在那裡不管。

    那隻貓,後來怎麼樣了呢?如果叫誰給拾走了還好,要是那樣,沒準兒還活着呢。

     想起來,那是媽媽也很為難,想滿足我們的願望,可家裡連喂貓的那點富餘都沒有。

    要不怎麼炸藕片都成了美味。

    即使是善良的人,也不能什麼時候,向誰都顯示出來善良。

    得到那個,就得不到這個。

    都是這樣的事兒。

    要選擇這個就要舍棄那個,如此反複,這就是人生。

     寫了些怪怪的事,我這樣的人還談什麼人生,招人笑話。

     開始說過了,稍微留點意,真的哪怕是“我還好”這麼一句話也罷,時常能有個明信片來。

    最好是印上直貴最近的照片的那種。

    現在那樣的東西大概很簡單就能做出來,還有像是小的膠帶樣的照片,不過做那樣的可能太麻煩,所以普通的明信片也就行了,不管什麼寄來就好,我等着。

    估計我這兒在相當長時間裡還是一個月隻能發一封信,下個月再寫。

    你好好幹啊! 剛志 讀完了信,直貴馬上把信和信封細細撕碎,包在别的紙裡扔進了垃圾箱。

    然後去了洗手間,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服裝。

    藏青色的夾克衫還是去年進入正規課程的時候,自己犒勞自己買的,裡面穿的方格襯衣和棉布褲子也都是。

    正經點的衣服隻有這些了,稍微正規一點的場合從來都是穿着它們去,已經舊的走了形。

    想買點新衣服,可一直沒有富餘的錢。

    而且朝美知道直貴的經濟狀況,就今天做點兒什麼也沒有意義。

     衣服上沒花什麼錢,把精力用到整理發型和刮胡子上了。

    稍微有點長的頭發,昨天對着鏡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覺得很适合自己。

    胡子是剛剛刮過的,用了比平常更長的時間,仔細刮得幹幹淨淨。

    用梳子再次梳理了一下發型。

    給人的第一印象最重要,直貴想。

    如果第一次見面時的印象不好,以後怎麼做也追不回來。

    相反,要是開始時印象好,以後有點什麼小差錯别人也會原諒的。

    對着鏡子練習怎樣做出笑臉。

    想起來以前什麼時候,和寺尾一起做過同樣的事情。

    因為他說,登台演出的時候,直貴的表情過于僵硬。

     “自己以為在笑,可别人不那麼看,從遠處看更不像,所以笑的程度要大些,甚至自己看起來覺得有些怪怪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