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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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清楚，那聲音就是來自我的内心。
&rdquo被鬼上身的男子說，&ldquo這種想法說不上自私，可是我卻遭遇了我無法想象的痛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悔恨和悲傷，忘恩負義，或可憐地嫉妒他人，或跟别人發生利益沖突，試問誰沒有過？人生充滿了此類的苦惱，那些悔恨和悲傷他們為什麼就無法忘卻？&rdquo &ldquo如果能如此，每個人都會過得很愉快，都會有幸福的日子。
&rdquo鬼影說道。
&ldquo他們在對那些革命歲月加以慶祝之時，究竟會回憶起什麼啊！&rdquo雷德羅先生接着說，&ldquo有沒有哪一顆心靈能擺脫悔恨和悲傷的纏繞？在這裡的老人，今晚又會回憶些什麼？傷痛和紛擾，是那麼無窮無盡啊！&rdquo &ldquo人性終究都是如此啊！&rdquo鬼影那毫無神采的呆滞臉龐上突然掠過一抹微笑，他說，&ldquo畢竟這些傷痛隻有那些有着高深智慧和良好教養的人才會有，庸碌的靈魂和愚昧的心靈無法感受到這些。
&rdquo &ldquo它是誘惑者！&rdquo雷德羅先生答道，&ldquo我無比地恐懼着它那空洞的聲音和神情，在我說話之時，我的心靈就被它那陰晦的虛浮影像所竊據，因此充滿恐懼，内心激動的回音再次響起來了。
&rdquo &ldquo這個事實你就接受吧，如此我的強大才能得到證明，&rdquo鬼影說，&ldquo我賜予你的就是這些，将你所熟知并憎惡的煩惱、悔恨、悲傷一并忘卻。
&rdquo &ldquo那就忘了吧！&rdquo鬼影重複道。
&ldquo我有把那些記憶全部抹掉的力量，隻會有混亂模糊的痕迹留下，最後也全部消失，&rdquo鬼影說，&ldquo你說，你想全部忘記它嗎？&rdquo &ldquo請等一等！&rdquo瞪着鬼影雙手高舉的可怕姿勢，被鬼上身的男子哭喊道，&ldquo因為對你的懷疑，我感覺全身戰栗發抖，你帶給我的恐懼和悲觀已形成深沉的陰影留駐我的心中，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驚恐。
對于那些美好的回憶我不忍剝奪，對于别人的同情我也不願失去。
我要是贊同你的想法，哪些東西我必須失去？哪些記憶将如煙霧飄散？&rdquo &ldquo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學習或知識能夠帶來，它是一切感覺和關聯性相纏結的産物，被放逐的記憶支撐着我們每次命運的輪轉，我們的生命就由它澆灌。
你将會失去所有這些回憶。
&rdquo &ldquo回憶有很多嗎？&rdquo被鬼上身的男子警覺地問道。
&ldquo若幹年來，在音樂中、風中，在死寂的夜裡、在火焰中，他們無時不在顯現自己。
&rdquo鬼影的話語中含着輕蔑。
&ldquo将變成一片空白？&rdquo 鬼影依舊一動不動。
鬼影在他面前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走向火焰，之後停了下來。
&ldquo你要趕緊作決定，趁着機會尚未消失。
&rdquo鬼影說。
&ldquo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rdquo男子的聲音異常激動，&ldquo我請求天堂作證，證明我從未用仇恨、冷漠或陰郁的情緒對待周遭的任何事物。
要是這種獨居生活将持續不變，那隻能說我關注現在太少，沉溺于往昔太深。
我的情緒被邪惡所滲透，其他人幸免于難。
我的身上要是有任何毒藥，我若是知道怎樣用毒或解毒，我能否用它呢？若毒液已經浸入我的内心，并且我能夠利用可怕的幻影将中毒的心靈丢棄，那麼我能否如此做呢？&rdquo &ldquo你說，你願意選擇遺忘？&rdquo鬼影再次問道。
&ldquo那需要的時間會長一些，&rdquo他有些慌張地說，&ldquo若是能夠，我會選擇徹底遺忘。
這麼想的究竟是隻有我一人，還是其他無數人也有這個想法？悲傷和煩惱滲透在人類的所有記憶之中，我的回憶和别人沒有區别，隻是我有選擇遺忘的權利，他們卻沒有。
不錯，這場交易應該結束了，不錯，一切煩悶、錯誤和悲傷都會被我忘卻。
&rdquo &ldquo你說，你要選擇遺忘？&rdquo鬼影重複道。
&ldquo不錯，我選擇遺忘。
&rdquo &ldquo忘掉吧！将之作為一種恩賜，在此我跟你斷絕一切關系，你可将我賜予你的天賦賜給他人，放飛你自由的心吧！若你所放棄的力量你已無法恢複，當你不得不依賴别人，就将這種力量摧毀吧。
人類的回憶中都有着悲傷、憂愁和悔恨，這一點已被你洞察，人們若是沒有這些情緒，快樂就會在心裡漫延，去吧！掙脫出無盡的煩惱吧！忘了那些憂傷的過往，帶着自由的福音離開吧！去吧，去當你的施惠者！這種自由将和你不離不棄，它無法贈與，去吧！你所擁有的，你要珍惜；你所做的事，你要珍惜。
&rdquo 說這些話時，鬼影将那雙蒼白的雙手舉起，好像在念着邪惡的咒語，舉行着一場邪惡的儀式，鬼影的眼睛向男子的雙眼一點點靠近，他清晰地看見，有可怕的笑容在鬼影臉上浮現，而他的眼神卻冰冷漠然，可是這種沒有變化的凝固了一樣的冷酷神情慢慢軟化，最後消失。
男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恐懼和疑惑充滿内心，憂郁的回聲總在他耳邊響起：&ldquo把你所接近的一切事物，都悉數破壞吧！&rdquo這個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消失成為寂靜。
然後突然一陣刺耳的哭喊聲鼓蕩他的耳膜，聲音好像并非來自門外走廊，而是從另一間舊大樓傳來，聽上去如同迷失于黑暗中的人的凄厲的長嚎。
男子打量着自己的雙手和手臂，表情困惑，好像要對自己的身份加以确認。
忽然間他發瘋般地狂叫一聲，恐怖而陌生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似乎他也在黑暗中迷失了。
哭聲一直在回響着，并且越來越近。
他把油燈拿起來，卷起牆上厚重的窗簾，通常進出他的演講劇場前他都習慣這麼做。
劇場就在他房間的邊上，圓形露天劇場的門面挑高，看上去給人一種活潑愉悅的感覺，使他一出場就能成為全場的焦點。
然而這裡畢竟是個鬼魅幽靈的聚集之地，在此一切生命都無法長久，大家都看着他，似乎他就是死亡的象征。
&ldquo哈喽！&rdquo他大聲叫喊，&ldquo哈喽！這個地方，請走向亮光處！&rdquo他一手擡高油燈，一手拉着窗簾，努力将布滿房間的陰影看透。
這時房間中有個東西從他身邊匆忙跑過，在角落裡蜷縮下來，似乎是隻野貓。
&ldquo什麼東西？&rdquo他有些慌張地說。
&ldquo什麼東西&rdquo這句話或許他已經問過了，也或許并未真正說出來，因為确實有個如野貓般的小孩在牆角瑟縮着，他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大捆破布條握在他手中，從樣式和尺寸來看，似乎是嬰兒用品，然而從他那渴望而貪婪的抓取姿勢來看，那東西好像又屬于邪惡老人。
經過了半個世紀的風霜磨砺，他的臉看起來還是平滑橢圓的，臉頰被時間摧殘得有些消瘦，他蒼老，卻有雙明亮的眼睛，裸露的腳細嫩猶如嬰孩，可是醜陋的塵土和血漬卻沾滿了他的頭頂。
他就是一個小家夥，似乎是孩子卻又并非真正的孩子，倒如同一隻渴望成為人類的小動物，隻是非常不幸，在他的人生旅途中，隻能用野獸的形體出現。
因為早就跟野獸一樣習慣于躲避獵捕，在别人看他的時候，他總是在地上蜷縮着，警惕地回望對方，并且将手臂伸出，随時準備應付别人的攻擊。
&ldquo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敢咬你。
&rdquo他說道。
幾分鐘過後，化學家依舊為這個景象而覺得痛苦，他看着這個畫面，表情冷漠，力圖回想某些事情，雖然到底要想些什麼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就問小男孩到這兒來幹什麼，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ldquo那個女人呢？&rdquo他答道，&ldquo我想找那個女人。
&rdquo &ldquo你說的是哪位？&rdquo &ldquo我要找到那個女人，我就是被她帶來的，她還讓我待在溫暖的爐火邊。
有一陣子她離開了，我就出來找她，我沒找到她，還迷路了，我就要找她，我不找你。
&rdquo 他忽然跳了起來，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他在接近窗簾的地方光腳而立，雷德羅先生用一條破布把他裹了起來。
&ldquo放我走吧！求你了！&rdquo小家夥奮力掙紮，還咬着牙嘟囔着說，&ldquo我又沒做什麼對你不好的事，你讓我找那個女人去，放我走。
&rdquo &ldquo從這邊走不行，另一條路更近一些。
&rdquo雷德羅先生想要拖延一下，弄清楚這個小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又問道，&ldquo你叫什麼？&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rdquo &ldquo你生活在哪兒？&rdquo &ldquo什麼意思？什麼叫生活？&rdquo 小家夥甩開擋着眼睛的頭發，凝視了他好一會兒，不停地扭動着，努力掙脫，最後又破口叫道：&ldquo我要去找那個女人，你放開我。
&rdquo 化學家把他引導至門口說：&ldquo從這裡出去吧。
&rdquo化學家一臉疑惑地看着小家夥，冷漠中夾雜着反感、逃避和厭惡的情緒，&ldquo我會把你帶到她那裡去。
&rdquo 小家夥有一雙犀利的眼睛，在房間裡四處張望，最後盯着杯盤狼藉的桌子不動了。
&ldquo我想要吃東西。
&rdquo他說。
&ldquo她沒給你東西吃嗎？&rdquo &ldquo今天吃了，明天還是要餓，不對嗎？每天都不能不吃東西吧！&rdquo 當他發現自己能夠掙脫時，馬上就跳到了桌子上，緊緊地把自己的那條破布和面包、肉抱在懷裡，跟一隻可憐的小動物一樣，然後又說：&ldquo嗨！帶我到那個女人那兒去吧。
&rdquo 當化學家用嚴厲的眼神示意小家夥跟着自己往外面走的時候，一種新的負面情緒忽然從他心底湧出，使他渾身顫抖，隻好停下腳步。
&ldquo你可将我賜予你的天賦賜給他人，放飛你自由的心吧！&rdquo 風中飄蕩着鬼影的話，他感到了刺骨的冷風襲來。
&ldquo今晚我不到那裡去了，&rdquo他含糊地低聲說，&ldquo今天晚上我哪兒都不去了，小東西！你順着這條長廊往前走，從黑暗大門出去後就到了院子裡，從那兒就能看到有亮光的窗戶了。
&rdquo &ldquo那個女人就在那個房間裡嗎？&rdquo小東西問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小東西點點頭就跳開去。
然後化學家拿着燈籠一個人回來，急忙鎖上門，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似乎無比驚恐地用雙手蒙住了臉。
這個房間裡現在真正隻剩他一個人了，啊，那麼孤單，那麼孤獨。
&rdquo被鬼上身的男子說，&ldquo這種想法說不上自私，可是我卻遭遇了我無法想象的痛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悔恨和悲傷，忘恩負義，或可憐地嫉妒他人，或跟别人發生利益沖突，試問誰沒有過？人生充滿了此類的苦惱，那些悔恨和悲傷他們為什麼就無法忘卻？&rdquo &ldquo如果能如此，每個人都會過得很愉快，都會有幸福的日子。
&rdquo鬼影說道。
&ldquo他們在對那些革命歲月加以慶祝之時，究竟會回憶起什麼啊！&rdquo雷德羅先生接着說，&ldquo有沒有哪一顆心靈能擺脫悔恨和悲傷的纏繞？在這裡的老人，今晚又會回憶些什麼？傷痛和紛擾，是那麼無窮無盡啊！&rdquo &ldquo人性終究都是如此啊！&rdquo鬼影那毫無神采的呆滞臉龐上突然掠過一抹微笑，他說，&ldquo畢竟這些傷痛隻有那些有着高深智慧和良好教養的人才會有，庸碌的靈魂和愚昧的心靈無法感受到這些。
&rdquo &ldquo它是誘惑者！&rdquo雷德羅先生答道，&ldquo我無比地恐懼着它那空洞的聲音和神情，在我說話之時，我的心靈就被它那陰晦的虛浮影像所竊據，因此充滿恐懼，内心激動的回音再次響起來了。
&rdquo &ldquo這個事實你就接受吧，如此我的強大才能得到證明，&rdquo鬼影說，&ldquo我賜予你的就是這些，将你所熟知并憎惡的煩惱、悔恨、悲傷一并忘卻。
&rdquo &ldquo那就忘了吧！&rdquo鬼影重複道。
&ldquo我有把那些記憶全部抹掉的力量，隻會有混亂模糊的痕迹留下，最後也全部消失，&rdquo鬼影說，&ldquo你說，你想全部忘記它嗎？&rdquo &ldquo請等一等！&rdquo瞪着鬼影雙手高舉的可怕姿勢，被鬼上身的男子哭喊道，&ldquo因為對你的懷疑，我感覺全身戰栗發抖，你帶給我的恐懼和悲觀已形成深沉的陰影留駐我的心中，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驚恐。
對于那些美好的回憶我不忍剝奪，對于别人的同情我也不願失去。
我要是贊同你的想法，哪些東西我必須失去？哪些記憶将如煙霧飄散？&rdquo &ldquo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學習或知識能夠帶來，它是一切感覺和關聯性相纏結的産物，被放逐的記憶支撐着我們每次命運的輪轉，我們的生命就由它澆灌。
你将會失去所有這些回憶。
&rdquo &ldquo回憶有很多嗎？&rdquo被鬼上身的男子警覺地問道。
&ldquo若幹年來，在音樂中、風中，在死寂的夜裡、在火焰中，他們無時不在顯現自己。
&rdquo鬼影的話語中含着輕蔑。
&ldquo将變成一片空白？&rdquo 鬼影依舊一動不動。
鬼影在他面前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走向火焰，之後停了下來。
&ldquo你要趕緊作決定，趁着機會尚未消失。
&rdquo鬼影說。
&ldquo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rdquo男子的聲音異常激動，&ldquo我請求天堂作證，證明我從未用仇恨、冷漠或陰郁的情緒對待周遭的任何事物。
要是這種獨居生活将持續不變，那隻能說我關注現在太少，沉溺于往昔太深。
我的情緒被邪惡所滲透，其他人幸免于難。
我的身上要是有任何毒藥，我若是知道怎樣用毒或解毒，我能否用它呢？若毒液已經浸入我的内心，并且我能夠利用可怕的幻影将中毒的心靈丢棄，那麼我能否如此做呢？&rdquo &ldquo你說，你願意選擇遺忘？&rdquo鬼影再次問道。
&ldquo那需要的時間會長一些，&rdquo他有些慌張地說，&ldquo若是能夠，我會選擇徹底遺忘。
這麼想的究竟是隻有我一人，還是其他無數人也有這個想法？悲傷和煩惱滲透在人類的所有記憶之中，我的回憶和别人沒有區别，隻是我有選擇遺忘的權利，他們卻沒有。
不錯，這場交易應該結束了，不錯，一切煩悶、錯誤和悲傷都會被我忘卻。
&rdquo &ldquo你說，你要選擇遺忘？&rdquo鬼影重複道。
&ldquo不錯，我選擇遺忘。
&rdquo &ldquo忘掉吧！将之作為一種恩賜，在此我跟你斷絕一切關系，你可将我賜予你的天賦賜給他人，放飛你自由的心吧！若你所放棄的力量你已無法恢複，當你不得不依賴别人，就将這種力量摧毀吧。
人類的回憶中都有着悲傷、憂愁和悔恨，這一點已被你洞察，人們若是沒有這些情緒，快樂就會在心裡漫延，去吧！掙脫出無盡的煩惱吧！忘了那些憂傷的過往，帶着自由的福音離開吧！去吧，去當你的施惠者！這種自由将和你不離不棄，它無法贈與，去吧！你所擁有的，你要珍惜；你所做的事，你要珍惜。
&rdquo 說這些話時，鬼影将那雙蒼白的雙手舉起，好像在念着邪惡的咒語，舉行着一場邪惡的儀式，鬼影的眼睛向男子的雙眼一點點靠近，他清晰地看見，有可怕的笑容在鬼影臉上浮現，而他的眼神卻冰冷漠然，可是這種沒有變化的凝固了一樣的冷酷神情慢慢軟化，最後消失。
男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恐懼和疑惑充滿内心，憂郁的回聲總在他耳邊響起：&ldquo把你所接近的一切事物，都悉數破壞吧！&rdquo這個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消失成為寂靜。
然後突然一陣刺耳的哭喊聲鼓蕩他的耳膜，聲音好像并非來自門外走廊，而是從另一間舊大樓傳來，聽上去如同迷失于黑暗中的人的凄厲的長嚎。
男子打量着自己的雙手和手臂，表情困惑，好像要對自己的身份加以确認。
忽然間他發瘋般地狂叫一聲，恐怖而陌生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似乎他也在黑暗中迷失了。
哭聲一直在回響着，并且越來越近。
他把油燈拿起來，卷起牆上厚重的窗簾，通常進出他的演講劇場前他都習慣這麼做。
劇場就在他房間的邊上，圓形露天劇場的門面挑高，看上去給人一種活潑愉悅的感覺，使他一出場就能成為全場的焦點。
然而這裡畢竟是個鬼魅幽靈的聚集之地，在此一切生命都無法長久，大家都看着他，似乎他就是死亡的象征。
&ldquo哈喽！&rdquo他大聲叫喊，&ldquo哈喽！這個地方，請走向亮光處！&rdquo他一手擡高油燈，一手拉着窗簾，努力将布滿房間的陰影看透。
這時房間中有個東西從他身邊匆忙跑過，在角落裡蜷縮下來，似乎是隻野貓。
&ldquo什麼東西？&rdquo他有些慌張地說。
&ldquo什麼東西&rdquo這句話或許他已經問過了，也或許并未真正說出來，因為确實有個如野貓般的小孩在牆角瑟縮着，他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大捆破布條握在他手中，從樣式和尺寸來看，似乎是嬰兒用品，然而從他那渴望而貪婪的抓取姿勢來看，那東西好像又屬于邪惡老人。
經過了半個世紀的風霜磨砺，他的臉看起來還是平滑橢圓的，臉頰被時間摧殘得有些消瘦，他蒼老，卻有雙明亮的眼睛，裸露的腳細嫩猶如嬰孩，可是醜陋的塵土和血漬卻沾滿了他的頭頂。
他就是一個小家夥，似乎是孩子卻又并非真正的孩子，倒如同一隻渴望成為人類的小動物，隻是非常不幸，在他的人生旅途中，隻能用野獸的形體出現。
因為早就跟野獸一樣習慣于躲避獵捕，在别人看他的時候，他總是在地上蜷縮着，警惕地回望對方，并且将手臂伸出，随時準備應付别人的攻擊。
&ldquo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敢咬你。
&rdquo他說道。
幾分鐘過後，化學家依舊為這個景象而覺得痛苦，他看着這個畫面，表情冷漠，力圖回想某些事情，雖然到底要想些什麼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就問小男孩到這兒來幹什麼，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ldquo那個女人呢？&rdquo他答道，&ldquo我想找那個女人。
&rdquo &ldquo你說的是哪位？&rdquo &ldquo我要找到那個女人，我就是被她帶來的，她還讓我待在溫暖的爐火邊。
有一陣子她離開了，我就出來找她，我沒找到她，還迷路了，我就要找她，我不找你。
&rdquo 他忽然跳了起來，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他在接近窗簾的地方光腳而立，雷德羅先生用一條破布把他裹了起來。
&ldquo放我走吧！求你了！&rdquo小家夥奮力掙紮，還咬着牙嘟囔着說，&ldquo我又沒做什麼對你不好的事，你讓我找那個女人去，放我走。
&rdquo &ldquo從這邊走不行，另一條路更近一些。
&rdquo雷德羅先生想要拖延一下，弄清楚這個小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又問道，&ldquo你叫什麼？&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rdquo &ldquo你生活在哪兒？&rdquo &ldquo什麼意思？什麼叫生活？&rdquo 小家夥甩開擋着眼睛的頭發，凝視了他好一會兒，不停地扭動着，努力掙脫，最後又破口叫道：&ldquo我要去找那個女人，你放開我。
&rdquo 化學家把他引導至門口說：&ldquo從這裡出去吧。
&rdquo化學家一臉疑惑地看着小家夥，冷漠中夾雜着反感、逃避和厭惡的情緒，&ldquo我會把你帶到她那裡去。
&rdquo 小家夥有一雙犀利的眼睛，在房間裡四處張望，最後盯着杯盤狼藉的桌子不動了。
&ldquo我想要吃東西。
&rdquo他說。
&ldquo她沒給你東西吃嗎？&rdquo &ldquo今天吃了，明天還是要餓，不對嗎？每天都不能不吃東西吧！&rdquo 當他發現自己能夠掙脫時，馬上就跳到了桌子上，緊緊地把自己的那條破布和面包、肉抱在懷裡，跟一隻可憐的小動物一樣，然後又說：&ldquo嗨！帶我到那個女人那兒去吧。
&rdquo 當化學家用嚴厲的眼神示意小家夥跟着自己往外面走的時候，一種新的負面情緒忽然從他心底湧出，使他渾身顫抖，隻好停下腳步。
&ldquo你可将我賜予你的天賦賜給他人，放飛你自由的心吧！&rdquo 風中飄蕩着鬼影的話，他感到了刺骨的冷風襲來。
&ldquo今晚我不到那裡去了，&rdquo他含糊地低聲說，&ldquo今天晚上我哪兒都不去了，小東西！你順着這條長廊往前走，從黑暗大門出去後就到了院子裡，從那兒就能看到有亮光的窗戶了。
&rdquo &ldquo那個女人就在那個房間裡嗎？&rdquo小東西問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小東西點點頭就跳開去。
然後化學家拿着燈籠一個人回來，急忙鎖上門，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似乎無比驚恐地用雙手蒙住了臉。
這個房間裡現在真正隻剩他一個人了，啊，那麼孤單，那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