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論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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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得不是僅僅屬人的(merelyhuman)了;由此會得出的結果,就跟我們承認至高心靈根本不承認任何價值所得出的結果,是一樣的。

    說某心靈(amind)所具有的某種價值意識,全然不同于我們唯一能夠想見的那些價值,這的确就等于說,那顆心靈具有我們對之一無所知的東西:關于它,這也就幾乎等于啥都沒說。

    同樣,假定我們的價值意識隻是幻象,假定教育、理智(rationality)和啟蒙(enlightenment)沒有任何趨向将此幻象移出人的心靈,這也特别奇怪。

    既然論證到了這一地步,其實也就沒有任何誘因,讓人去從事這些确實無望的事。

    否認宇宙心靈(cosmicmind)或超宇宙心靈(super-cosmicmind)具有一種價值意識,乍一看是有理有據(theprimafaciecase)。

    然而,一旦明白我們還不得不将該否定歸因于理性,該否定其實也就垮掉了。

    當我們被迫承認,理性不能僅僅屬人(merelyhuman),也就不再有任何強制誘因令我們說,美德純粹屬人(virtueispurelyhuman)。

    假如智慧原來就是某種客觀(objective)又外在(external)的東西,那麼,善好(goodness)原來也是這樣,這至少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時同樣合乎情理的是,讓堅信善好的客觀有效性跟大規模懷疑我們的特定道德判斷,結合起來。

    說這些道德判斷都需要修正,确實都等于說,雖然它們在一些地方錯了,但是它們并不隻是關于我們自身的主觀事實&mdash&mdash因為假如這樣,那麼啟蒙就不是在修正它們,而是将它們盡數廢棄。

     誠然,是有一個耀眼的根據,據以否認在宇宙中有什麼道德目的(moralpurpose)在運行:那就是在對生命的一切無謂的殘酷、明顯的冷漠或敵對裡面,宇宙所展現的實際事态(theactualcourseofevents)。

    不過,恰如我所堅持的那樣,這恰好是我們不能采用的根據。

    除非我們斷定這一無謂和殘酷是真正的惡,否則,我們當然無法以顯示了浪費和殘酷為由,譴責宇宙。

    除非我們将自己的善惡标尺原則上當作有效的(無論我們的特定運用多麼容易出錯),否則,我們稱浪費和殘酷為惡,就不會有任何意義。

    除非我們将自己的标尺當作不僅僅是我們自己的,而是我們正在應答的一項客觀原則,否則,我們無法認為這杆标尺有效。

    一言以蔽之,除非我們容許終極實存(ultimatereality)就是道德的,否則我們無法對其作出道德譴責。

    我們越是嚴肅對待自己的虛空指控(chargeoffutility),我們就越是委身于這一言外之意:實存,說到頭畢竟不是虛空。

    善良的無神論者,給表面上無情而又愚蠢的宇宙所抛來的輕蔑,其實是一種無意識的敬意,獻給宇宙之内或宇宙之後的某樣東西,這樣東西他認為無比珍貴,具有無限權威。

    因為,假如仁慈和公義其實隻是他的一己私念(privatewhims),沒有任何客觀的非關個人的根基,而且假如他意識到這一點,那麼,他就無法繼續憤激下去。

    他以漠視仁慈和公義為由控告天國本身(heavenitself),這一事實就意味着,在他心靈的某個層面,他知道仁慈和公義仍被供奉在某個更高的天國。

     我無法也永遠不會說服自己,說至高心靈(thesuprememind)讨厭這類輕蔑。

    跟佩利(Paley)的有神論相比,雪萊的無神論中有某些東西,更為聖潔(holier)。

    這就是《約伯記》的教訓。

    對于不公的苦難,這部詩沒作任何解釋,因為這不是此詩的關鍵所在。

    關鍵在于,一個人接受了我們平素的善惡标尺,并以此來強烈抨擊神的公義,卻得到了神的肯定(divineapproval);而那幾個正統而又虔敬的人,企圖捍衛神的公義,對這一标尺支支吾吾,從而受到譴責。

    顯然,從我們對公義的殘缺領會(imperfectapprehensionofjustice)前進到絕對公義(theabsolutejustice),不是通過将我們的殘缺領會抛在一邊,而是通過繼續大膽運用它們。

    恰如學生學好數學,靠的不是扔掉乘法表,而是通過讓它發揮出全部價值。

     當然,将此事留在《約伯記》停下來的地方,沒人會感到滿意。

    可是,今晚我也就隻能走這麼遠了。

    既然把握住了這一真相,即正是在我們對實存的譴責的核心,帶有對同一實存的一種無意識的擁戴(anunconsciousactofallegiance),擁戴它為我們的道德标尺的源泉,那麼接下來,我們當然不得不追問,宇宙中的這一終極道德(ultimatemorality)如何跟宇宙中的實際事态相調和。

    這其實跟我們在科學裡碰見的問題,是一個種類。

    初次觀察,現象紛亂複雜,仿佛全是異常,全是無章可循;但是在确信實存合乎邏輯之後,我們繼續形成假說并驗證假說,從而表明表面的無章可循其實根本不是沒有規律。

    科學史,就是這一進程的曆史。

    藉着與此相應的進程,我們承認實存說到底必定是道德的,我們試圖解釋惡,這就是神學史。

    現在,我并不打算進入神學探讨。

    諸位若有人想着繼續探讨,我就冒昧提個建議。

    我想,為了節省時間,他可以僅僅關注兩個體系:印度教和基督教。

    我相信,對于成人心靈而言,這是兩個嚴肅選項(seriousoptions)。

    唯物論,是小孩的哲學。

    像斯多葛學派和儒學之類的純道德體系,則是貴族的哲學。

    伊斯蘭教隻是基督教的異端(aChristianheresy),佛教是印度教的異端(aHinduheresy):兩者都是簡化,都低于被簡化者。

    至于古老的異教(oldPaganreligions),我想我們能說,無論它們就價值說了什麼,這些東西都要麼存留在印度教中,要麼存留在基督教中,要麼存留在二者之中;而且隻存留在那裡:這兩個體系仍然活着,一直傳承至當前,又沒有抛棄過去。

     不過這一切,都是進一步考慮的事。

    今晚我的目标隻是,推翻這一流行信念:實存跟我們的心靈全然異質。

    我對這一觀點的反駁,隻在于以這種形式重述它:&ldquo我們的心靈跟實存全然異質。

    &rdquo這樣一表述,就顯出其自相矛盾來。

    因為,假如我們的心靈跟實存全然異質,那麼,我們的所有思考,包括這一思考在内,就都毫無價值。

    于是,我們必須承認實存有邏輯(grantlogictothereality);假如我們打算持有什麼道德标尺,那麼,我們也必須承認它也有道德标尺。

    關于美的标尺,其實也沒有什麼理由讓我們不應這樣做。

    我們對美麗景觀的反應,沒有理由不是我們對其實就在那裡的某樣東西的應答(response),無論我們人的應答多麼遲鈍多麼偏頗。

    說宇宙全無心靈全無價值(whollymindlessandvalueless)這一觀點,一涉及邏輯這一點,就必須加以抛棄。

    此後,那就不知道在多少個别的點上,它會遭遇失敗;也不知道對于我們的19世紀哲學的逆轉,最終必定會有多麼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