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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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幾發都沒有半點失誤,位列榜首……隻要最後一箭能夠射中十環,那麼三十米的全國紀錄就歸我了,可最後一箭我卻隻射出了九環。

    教練,您當時注意到沒有?射出最後一箭的時候,我沒有絲毫的顫動。

    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顫動的話,應該還能射得更加完美一些,可最後顫動停止之後,我卻隻射出裡九環。

    現在,我終于明白當時那顫動為何會停止了。

    因為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感覺自己仿佛真的就在一個隻有我和教練兩人的世界之中。

    腦子裡再沒有什麼比賽。

    所以我的心裡再不害怕,身上的顫動也因此停止。

    可是教練,那樣子卻根本就赢不了。

    就隻是那一環的差距,我便與一切失之交臂。

    ” 一口氣說完之後,直美歇了口氣,舔舔嘴唇。

     “可是教練,比賽雖然輸了,我卻依舊感到很滿足。

    那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一場比賽,同時也是最光彩照人的一天。

    比賽結束後教練您走到我的身旁,誇獎我說幹得好,還親切地和我開玩笑,說最後一箭稍偏靶心是我一貫的作風……” 她的話突然打住,低着頭,兩手在膝上緊攥成拳,肩頭不住地微微發顫,她低着頭接着說。

     “教練,我當時真的好開心。

    公司對我的成績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給隊裡的預算也大幅提升,宣傳部長甚至還親自跑來看我們訓練。

    下次的目标是奧運——這句話真的成了我們之間互勉的話語。

    ” 直美擡起頭來,雙眼通紅。

    一眨眼,兩行清淚便從眼角順着臉頰流到了下巴。

    她并沒有擡手去擦,而是緩緩地環視了一下整間屋子。

     “如今,這屋子也變得門可羅雀了。

    ” 直美說,“以前曾經有那麼多的隊員,可如今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 她伸出左手,拿起了一隻鬧鐘一樣的東西。

    那是隻秒表,看看電纜,就會明白那東西一直連接到她的隊服裡,她把計時器的表盤給展示了一下。

     “現在三點半,再過一小時,開關就會開啟,電纜便會通上電。

    說到電流通向何處的話——” 直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電纜連接着我的前胸和後背。

    一旦通了電,我就能毫不痛苦地死去。

    我接下來會吃些安眠藥,死亡将會在我安睡的時候悄悄到來。

    ” 她一隻手拿起了身旁的水杯,另一隻手抓起一把藥片。

    把藥片塞進嘴裡,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

    或許是因為藥片從喉嚨裡滑落的不快感,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

     重重地吐了口氣,她把水杯放回原處,身子靠在牆上。

     “别了,教練。

    ” 直美喃喃地說,“能和教練您一起走到今天,我覺得很幸福。

    我不後悔,隻是感覺有點累……别了,教練。

    我真的很開心。

    ” 直美閉上了眼睛,坐在椅子上,面朝這邊。

    幾分鐘過去,她的身子靜靜地傾斜躺倒。

    時間再次悄悄流過。

     過了一陣,錄像的畫面中斷。

     “原來如此。

    ” 關掉顯示器畫面的所轄警署刑警,看年紀,應該比我大個五歲左右。

    嘴邊上雖然留着胡須,但是卻打理得幹幹淨淨,并沒有邋遢的感覺。

    臉型細長,但眼睛卻挺圓,看起來人挺好。

     “有準備的自殺啊。

    不過話說回來,居然用錄像拍下自己臨死的情景……時代變遷,就連遺書的形式也跟着變了啊。

    ” 刑警感慨良多地說完并操作了一下錄像機,把帶子倒了回去。

     “這事根本就讓人難以置信。

    ” 我說,“她怎麼會自殺?” “但你卻不得不相信。

    事實就擺在眼前。

    ” 留着胡須的刑警扭轉過頭,看了一眼錄像機。

    看我點了點頭,他把目光投向一旁。

    牆邊上,放着剛才錄像裡直美坐的那條長凳。

    直美的身影早已不見,隻有四處奔忙的搜查員們。

     三十分鐘前,直美還躺在這條長凳上。

     “是這部攝像機吧?” 刑警從椅子上站起身,朝着設置在房間中央的三腳攝像機走去。

     “操作方式應該挺簡單的吧?” 刑警問。

     “很簡單。

    ” 我坐在錄像機前回答。

     “望月應該也會用的吧?” “平常大多都是我教她用,不過她自己也曾經用過。

    那機器用起來挺簡單,任何人都能輕松上手。

    ” 刑警輕輕驚歎一聲,仔細看了看那攝像機。

    不過此刻電源并未開啟,應該是看不出啥名堂來的。

     胡子刑警有些不滿地把臉從攝像機旁挪開,幹咳一聲,回到了我的身旁。

     “我再确認一次。

    你是在下午五點左右到這裡的吧?” “是的。

    ” “門口有沒有上鎖?” “上了。

    ” “你是怎麼打開的呢?” “我有鑰匙。

    ” 我從衣兜裡掏出鑰匙扣,讓刑警看了下房門鑰匙。

    刑警盯着鑰匙看了一陣,問道。

     “之後你就發現望月她躺在長凳上了?” 他的講述與之前我所說的一樣,所以我就隻是點了點頭。

    刑警也默默地點了下頭。

     “看到當時的狀況,你立刻就明白她自殺了?” 刑警說的“當時的狀況”,似乎是指直美橫躺的身上接着電纜,通過計時器連通着屋裡插座的狀況。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

     “當時我根本就沒鬧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以為她是在睡午覺呢。

    ” 刑警一臉贊同的表情,望了我一眼。

     “但随即我便明白了那計時器是怎麼回事,趕忙把線從插座裡拔了出來。

    之後我晃了晃她的身體,可……” 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這些事,再說多少也沒用的。

     “之後,你就報了警,是吧?” 胡子刑警用下巴指了指房間角落裡的電話。

    我回答說是的。

     “那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攝像機裡有錄像的呢?” “一進屋我就發現了。

    因為這東西平常不放在這裡的。

    向警方和公司裡通報過之後,我就播放了裡邊的錄像帶。

    之後……” “發現裡邊錄有望月臨終的一幕?” “對……” 刑警摸了摸胡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但不久他的手便停了下來。

     “電纜和計時器是這屋裡的嗎?” “計時器是這裡的。

    冬天的時候,我們會把它接在電爐上,練習歸來之後用它烘一下屋子。

    不過這東西太危險,所以最近幾乎都不用了。

    ” “那電纜呢?” “不清楚。

    ” “望月怎麼會想出用這種方法來自殺的呢?你是否知道些什麼?” “這個嘛……” 我暗自尋思。

    說來也是,她怎麼會想到這辦法的? 我回答說不知道。

     “還有那些安眠藥。

    望月平常拿它幹嗎用的?” “這個嘛……我想她應該經常吃那藥的。

    ” “經常吃?” 刑警一臉訝異地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重大比賽的頭天夜裡,她經常會興奮得無法入眠。

    這種時候她就會服用安眠藥。

    因為較大的賽事時要藥檢,所以我也曾禁止過她服用。

    ” “原來如此。

    ” 刑警點了點頭。

    之後他在屋裡環視一圈,兩眼盯着我的臉。

     “那,你覺得她為什麼要自殺呢?” 2 自打學生時代起,望月直美在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