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生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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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ash&mdash無差别世界(三) 前文講述了莊子主張大小一概、可不可一貫。

    大小一概意味着大小物體都一樣,據此可以推導,多少、粗精、貴賤也都是如一。

    若将可不可一貫的觀點擴大,那麼善惡同一,正邪也同一,美醜也同一。

     然而,縱然我們認為大小是同一,可不可也是同一,但形成生死也同一的想法并不容易。

    實際上并沒有人會認為被殺、被放生是一樣的。

    想要消除所有差别的莊子,最終發展到了把生死也視為同一。

    如果視生死為同一,那麼,把生死以下的寵辱、榮枯、盛衰等視為同一,這當然毫無問題。

     莊子屢屢論述生死是一條繩。

    根據他的觀點,我們可以知道,人的生存、死亡宛如電影,前後是相連的。

    我們僅僅把影片中呈現的部分認為是生,但實際上之前和之後都有内容。

    由于存在前後就以為生與死具有區别,這種想法是個錯誤。

    莊子還說人的生死宛如晝夜,或者也可認為是如同四季輪回交替。

    表達如此思想的措辭在《莊子》中屢屢出現。

     因為莊子具有如此思想,所以即便遭遇生死境遇,他也絲毫不會心生波瀾。

     1.偃然寝于巨室 不知是何年代,也不清楚具體何時,莊子失去了他最愛的妻子。

    友人惠子前來吊唁。

    原以為莊子會沉浸在痛苦之中,但惠子前去一看,出乎意料,莊子絲毫沒有悲傷之情。

    書中記載莊子&ldquo箕踞&rdquo(大概是沒規沒矩地将腳向前伸開),而且正叩擊盆(用木頭制作的樂器)唱歌。

    惠子十分愕然,嚴厲斥責說: &ldquo你夫人跟你多年,與你同甘共苦,養育孩子,一直都是你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她去世你不恸哭也就罷了,但你鼓盆而歌算怎麼回事?&rdquo可莊子的回答很奇特: &ldquo不,并非如此。

    拙荊病死時我也并不心安,我也很難受,但仔細想一下,人之初本無生,非但無生也無形體,非但沒有形體也無氣。

    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才漸漸産生所謂的氣,然後出現所謂的形,之後才開始所謂人的生活。

    如今又突然生變,人去了一個叫作死的所在。

    這恰如春夏秋冬四季順時變遷。

    既然如此,拙荊如今是去了她早就要去的地方,所以,就沒有必要特别悲傷。

    如果悲傷,那是自己還不知天命。

    &rdquo他若無其事地說着,仿佛對生死滿不在乎。

     當時,莊子寫下如此語句:&ldquo偃然寝于巨室。

    &rdquo所謂偃然是指舒适,巨室指寬敞的房間,他把夫人逝世寫成輕松舒适地躺在寬敞房間裡睡覺。

    我感覺莊子這種胡說八道相當過分,但從他本人而言,也許感覺就如釋迦牟尼進入涅槃一般。

    莊子以如此态度來對待妻子之死,盡管有些勉強硬撐,但也是某種大徹大悟。

     《莊子》裡有一篇《大宗師》論述了種種生死問題,以下舉出二三例來追溯莊子的生死觀。

     2.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 有一次,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聚在一起,四人氣味相投,行為怪誕。

    他們談論說:&ldquo我們考慮一下這種情況如何?&rdquo&ldquo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rdquo或&ldquo以無有為首,以生為體,以死為尻&rdquo,一個頭為無、身體是生、大腿為死的人,是否真的存在呢? 進一步詳細說明,這種人是從無限世界出來,又滿不在乎地回歸到無限世界的,莊子是想貫徹前文的生死同一論。

    假如這種人存于世上,他難道不是我們的真朋友嗎?說着四人相視一笑。

    人們把這種喜悅之情說成&ldquo莫逆心&rdquo,這就是&ldquo莫逆之交&rdquo的詞源。

    這四人便這樣度過了一段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生活。

     3.安時處順 然而,沒過多久,其中的子輿突然生病。

    朋友之一的子祀造訪子輿,他原以為子輿得病後一定很悲傷難過,豈料他絲毫沒有悲傷神色,仿佛疾病與自己毫無關系。

    他自言自語:&ldquo偉哉,造物主!&rdquo&mdash&mdash天地之神十分偉大,把我變成了如此模樣。

     盡管如此,子祀見到子輿的模樣還是十分吃驚:子輿身體已經佝偻彎曲,體内五髒都已逆轉。

    他下巴下垂,将肚臍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