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畏的王朔 蔣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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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王朔的《我看金庸》 我說王朔的思路、心态、精神很有問題,是從價值角度上進行判斷的。

    從這層面看,王朔的有些主張是不折不扣的流氓主張,那些讓他覺得寫起來很容易的思想、文化雜感與随筆,經不住辨析,對他來說幹這一行是無力勝任,而遠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的。

     但我從這方面辯難他,不等于說這人不是天才,我不是這意思,他還沒惡劣到這個程度。

     他的心願是不錯的,能力不逮,方向歪了,這樣的心願有時不免要助纣為虐或者好心辦了壞事。

     假如--假如啊--他安分一點,明白是什麼材料,明白自己隻能寫好小說,盡量少來點随想、不要什麼領域的錢都想一個兒獨賺的話,那麼這個人作為作家——準确地說作為一個小說家,也還是相當勝任的、難得的,他的許多小說亦是達到了極高水準的,其天賦、天才在語言的機變、幽默和細節的感性描寫上得到了最為淋漓盡緻的發揮;除此而外,他的長處就不太多見了。

    這樣,我一開始才認為王朔的天才隻發展了一半,中道夭折。

     又因為小說人物的思想、意識不等于作家本人的,小說人物的形象也大于作家所自覺賦予其上的情感、思想等等的總和,具有模糊性、不确定性,由于這些,隻寫小說時王朔還可以、也确實遮住了“醜”,把他有關對于知識性、價值性、精神性話題的判斷、認識、看法隐藏了起來,即使小說中在這方面多有謬誤,但他未作辨别,對它們的态度極為“混沌”,經過文字處理以後你也能當它們是調侃,當它們是正話反說,從而一笑了之。

     何況小說究竟是小說,當不得真,它的一大價值就是博人一笑。

     所以從這一角度說,小說是遮蔽王朔“無知”(王朔的無“知”,在我的的話語系統中其實指的是無“識”;他在不少領域裡的“知”不比别人差,畢竟他是“混出來”的人了,即使沒吃過豬肉,聽的豬叫也比一般人多得多了。

    )的“避孕套”,離開了“避孕套”,讓他直接與本體接觸,他就會“陽痿”! 我若學習他,從純商業的眼光看,那麼,能和他站在一起不緻臉紅的,大概是金庸,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特别注重“賣”,作品包含的世俗因素很多,能夠為最廣泛的大衆接受。

     其間當然有分别,最大的分别在于,他們提供貨物的含金量大相徑庭。

     而作為小說家的王朔,來評點同樣是小說家的金庸,拿王朔一個詞形容,恐怕叫着“嫉妒”亦不為過。

     為什麼王朔感到有點不太平衡,要重創金庸呢? 原來他發覺讀金庸的人“越來越多,評價越來越高”(《無知者無畏》,第74頁),搶了他王朔的“市場”。

     這就引起他的關注,便找來金庸的書,找來那套《天龍八部》。

     “這套書是七本”,王朔是“捏着鼻子”才看完第一本的,“第二本怎麼努力也看不動了”。

     大概王朔進廁所都不喜歡用鼻子呼吸,而把它捏起來。

     這一點姑且不去考證,我的疑問是,有了這點閱讀,加上道聽途說和電視,他就能摔開膀子,大幹特幹金庸啊?他行嗎? 他覺得自己行,列舉的理由就是“一道菜的好壞不必全吃完才能說”(本節未标明出處者,參見《我看金庸》一文)。

     我可以理解他這個說法,畢竟他是王朔,誰也不能以為他不應該談一談自己的閱讀感受。

     可一當你來分析這句話時,你就不能不說他是淺薄的,無知的。

     一道菜的好壞,誠然不必等到吃完才能說,但吃菜能與吃書比嗎? 好菜、壞菜吃多了都要拉肚子,好書吃多了并不至于,隻要你願意,就沒有足夠的時候,而“壞書”對不同的人,則有不同的說法——某人覺得“好”的,另有些覺得它“壞”;反之亦然。

     即使吃飯和吃書可比,你也要看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需要,有人喜歡甜,覺得辣不好,有人相反。

     至于傻瓜,他是連馬糞都吃,吃起來津津有味的,你能相信他真就感覺它“好”?什麼意義上的“好”?對于誰的“好”? 别人的“好”你起碼要尊敬一下吧? 王朔們的飯量小吃不完、能為有限吃不動、口味蠻霸不願吃……這一切屬于自身的問題,他們看不清,不去反省,就說飯未做好,不知從哪兒學來的。

     不要以為王朔隻不過說說而已,我們不必當真,其實他的講話,是很有點号召力的。

     “好人”的話往往都有一大批聽衆。

    聽衆們倦于“說教”,在一個習于“說教”的環境裡長大,對那些不主張說教、調侃說教的人的“說教”,已喪失最起碼的辨别、判斷力,從另一面上麻木了。

     普通人姑且不論,有一名深受王朔影響的女“作家”就這樣說過:“我從來沒有看過金庸的作品,原來也想買幾本來彌補這個缺憾”,現在“下定決心了——我甯可相信王朔的話,不打算看金庸了!”(《文學報》1999年11月11日) 看來王朔的市場是很大的,他的同志是永不缺少的。

     在不讀書、不主動讀書,至多跟着宣傳讀點子書——在這些方面,我們的作家,也是很有些臭味相投的。

     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腦袋不隻是用來指揮嘴巴說話的,說話之先,還得将一些核心概念厘定清楚,否則你的意見就隻能是你個人的見解,這樣的見解,即使不是片面的,那也是邏輯上不周全、不嚴密的。

     王朔們的腦袋一向“簡單”,他們瞧不起厘定或界定,瞧不起抽象的邏輯、知識與概念,瞧不起知識分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批評社會,張揚理想正義,撫慰弱小群體……他們瞧不起這一切,要麼就說這是知識分子的“發牢騷”,毫無作用與意義,要麼當它們是扯蛋。

     當然,他們最瞧不起的,還是幹這些事的“知識分子”群體本身!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王朔曾這樣說,“我”看人是有個尺子的,“誰讀瓊瑤金庸誰就叫沒品位,一概看不起”。

     如果它是私下意見,那你怎樣講都行。

     現在形成文字,面對公衆,已經不再代表你一個了,你就要為這樣的文字擔負責任,接受他人批評。

     可是,許多時候王朔意識不到這一點,不講責任,也不接受批評。

    他隻認金庸的大哥“金錢”,你對他談責任,他就說你“僞善”。

    而且,他得罪你、污蔑你可以,你誤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