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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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熱度稍高,全身軟疲,不耐作字,日記因阙,今早服了三粒“金雞納霜”,這時略覺清楚。

    回想昨天情景,隻是昏睡,而睡時惡夢極多,不是被逐于虎狼,就是被困于水火,在這恐怖的夢中,上帝已指示出人生的縮影了。

    我想起雯薇的病因,多半是由于内心的抑郁,她當初做學生的時代,十分好強,自從把身體捐入家庭,便弄得事事不如人了——好強的人,隻能聽人的贊揚,不幸受了非議,所有的希望便要立刻消沉了。其實引起人們最大的同情,隻能求之于死後,那時用不着猜忌和傾軋了。

    午後雯薇使人來問病,并附一信說:“我吐血的病,三年以來,時好時壞,但我不怕死,死了就完了。”她的見解實在不錯!人生的大限,至于死而已;死了自然就完了。但死終不是很自然的事呵!不願意生的人固不少,可是同時也最怕死;這大約就是滋苦之因了。

    下午歸生的信又來了,他除為海蘭而煩悶外,沒有别的話說,恰巧這時海蘭也正來看我,我便将歸生的信讓她自己看去,我從旁邊觀察她的态度,隻見她兩眉深鎖,雙睛發直;等了許久,她才對我說:“我受名教的束縛太甚了,……并且我不能聽人們的非議,他的意思,我終久要辜負了,請你替我盡友誼的安慰吧!……這一定沒有結果的希望!”她這種似迎似拒的心理,看得出她智情激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