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骨肉重叙

關燈
謝,以後隻好少出去了。

    而且有時候來媽也要在我的跟前呼叨一番,說是老太太拿自己有的手帕給菱菱擦過眼睛了,我又不好說。

    菱菱哭着要媽媽,老太爺說是孩子吵得真讨厭。

    後來好容易哄得菱菱睡着了,老太太一定要關緊窗門,我說少爺關照過的孩子睡覺不必閉窗&hellip&hellip不待她說完,我便喝住說:&ldquo老太太叫你怎樣便怎樣,誰叫你去多嘴的來?&rdquo 婆婆對于這兩個女傭很少使喚,殊不知此等下人頂不識好歹,你不使喚她,她便再也不來替你做事情。

    有時候該被要吃什麼東西,婆婆便親自下廚房給她燒去,一次麗英同餘白拌了嘴,氣沖沖跑來告訴我了,走進後門恰巧傭婦一個也不在,她瞧見婆婆在廚房,也不問她是什麼人,開口便說:&ldquo你們的奶奶在家嗎?&rdquo婆婆便忍氣說:&ldquo在樓上。

    &rdquo于是麗英便直沖上樓來,後門也是由婆婆替她關上的。

    她在我房間裡說了許多關于餘白不好的話,說是情願同他離婚,我當然是勸慰的。

    直至她下樓時,在樓梯頭碰到簇簇,問是誰,我告訴她這是我的大女兒,她瞧了半晌格格笑道:&ldquo臉孔倒還生得不惜,就是總不免帶些鄉下氣,那裡及得上菱菱的漂亮?怪不得你們徐律師喜歡她。

    &rdquo這話給婆婆聽見了更不高興,以後我要帶級該出去到朋友家玩時,她便說,鄉下氣的别給人家笑話吧。

    我心知她說的是麗英,便也不敢常同她來往了。

     到了中秋後杏英也出來了,她的丈夫年來不報如意,現在暫時到外埠經商會,送她來上海暫住。

    賢很喜歡說現在骨肉都團聚了。

    我也隻得跟着笑笑,心裡卻覺得有些讨厭她。

    她住在三樓亭子間裡,下間是客堂,二樓是公婆及簇簇的卧室,三樓是我與賢及菱菱的。

    也許是她嫌寂寞把,在我們各自進房以後,她總愛蹑手蹑腳的一忽兒走到二樓房門外聽聽,一忽兒走到三樓的房門前來,恰巧有一天朱媽在曬台上收圍誕下來把她撞破了,她便惱羞成怒,同朱媽作起對來。

     她說她有一條手帕貼在浴室的窗玻璃上,隔夜便不見了,隻有朱媽清晨在那裡洗東西。

    朱媽聽見便叫起屈來,說是誰曾見來,昨晚我隻收下塊奶奶的花綢帕。

    這樣她便咬定帕子是在我地方了,先是問起我,我說等我去找找看。

    後來我追找沒有,便去回複她,她扁着嘴巴冷笑道:&ldquo我知道是沒有,這塊帕子分明昨天下午還在,大概是生了翅膀飛了。

    &rdquo以後她便一日三五趟的在浴室中冷笑雲駕,說是:&ldquo賊也沒眼睛偏揀我們窮人處偷呀,要孝敬主子拿你自己的什麼去都行,為什麼要偷我的帕子?&rdquo又道:&ldquo我在這裡吃口白飯可是有人心疼死了呀,教唆着賊娘姨來偷我的手帕作抵償。

    &rdquo一派胡言,說得朱媽氣急萬分,我又不許她分解,恐怕多事,于是朱媽在第四天便辭去了。

     後來我們就用了一個陳媽。

    陳媽是個老實人,不會多嘴,但也不會哄孩子。

    有時候我同賢晚上出去看電影了,公婆便連夜替我們看管菱菱,杏英也湊熱鬧,冷等挑撥不已,王媽聽不過常來傳給我聽。

    我們回來時已十一點多鐘了,客堂中還是燈火輝煌的,原來菱菱不肯睡哭吵,公婆在哄着她玩。

    杏英聽見我們的後門聲便沖上前來告訴道:&ldquo幸而你們倒回一籽,菱菱哭死,媽媽喊着哄,已經啞喉嚨哩!&rdquo因此我再不敢同賢出去,倒是杏英生激着我,有時不得不陪她到處玩玩。

     我的肚子漸漸大起來了,公公與婆婆計議了一番,由婆婆開口說:&ldquo你這樣東要管西要管的也太辛苦,我與你公公及杏英簇簇等四人還是自己燒飯吃罷,省得傭人忙不過來。

    &rdquo我再三勸阻不聽,賢隻好每月把用費送給他們自己主張去;他們不雇傭婦,婆婆與杏英兩人同到廚房裡洗菜淘米什麼都做,我瞧着心中着實難過,隻不明杏英又在說過些什麼話,不好直問,叫王媽去幫時,他們亦婉拒不讓她插手。

     終于到了三十年十二月八日,一切都改變了,賢不再做律師。

    我們一家人悶坐在家裡,公公隻是歎氣;歎氣過了又喝茶,茶的滋昧是苦的,但是人生卻更苦。

    半晌,他這才緩緩的說起來道:&ldquo懷青快生産了,賢又一時沒事做,我們不好再在上海帶累你們。

    杏英是個嫁出的女兒,我們把她仍舊送回夫家去;簇簇也跟着我們慣了, 這次還是一齊回N城去吧,但願明年養個小子,我就挺着老命出來看,隻要見他一面,便死也瞑目了。

    &rdquo我隻默默的低下頭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mdash&mdash他的白發滿頭了,眼眶裡凹過去,恐怕真的在人世不久了吧?若是瞧不見孫兒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