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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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那做生意的親戚常常通信?”柏義聽着吃了一驚,說道:“是不是開周恒泰順花布莊的?”小雙子道:“那就不曉得了。

    ”柏義道:“好妹妹,你明兒進去千萬替我問一問,如果是的,你說我是太太娘家的親戚,要求見一見呢。

    ”小雙子道:“你又是他什麼親戚?叫人家去碰釘子。

    ”柏義道:“你隻管替我問一問,不是的也沒有什麼要緊。

    ”柏義還怕他不肯,又奪了他做的鞋子,好好的奉承了他一陣,在枕上千央萬懇,小雙子滿足了才算數。

      第二天,小雙子母女兩個前去拜壽,郝氏因為家裡沒人先回去,小雙子留在裡頭吃飯,起空的時候,小雙子就同太太說起,太太道:“我家裡卻是開的周恒順花布莊,但是,有什麼姓柏的親戚呢?我可記不清楚,好在他在公館裡,老爺又不在家,回來叫他進來見見再說罷。

    ”小雙子到了下午,也就回去。

     走到門房門口同柏義說過:“我同太太說道,太太說不大記得清,回來叫你見見呢,你可看清楚了,不要冒認,帶起我挨罵。

    ” 柏義連連答應。

    到了傍晚,太太想起小雙子的話來,本來自己娘家久已不通音信,要是親戚也可問問,不是親戚也不要緊。

      就叫老媽子叫了進來,柏義請了個安,周氏太太望他細細的看了一看,說道:“阿呀,原來是你?”那兩眶珠淚竟不覺盈盈欲墜。

    你道這柏義是誰?原來就是河南知府賈端甫太首嫡親夫人周似珍太太破題兒頭一次的情夫白小官,名叫白骈儀的。

    他隻從同周氏太太有了肚子事體,發覺之後被周敬修攆了出來,他就跑到南京找他的娘舅,他娘舅是在江甯補衙門裡當跟班的,就把他薦在一個候補佐親老爺身邊。

    這位佐親老爺未帶家眷,看見白小官潔白如玉就叫他在牀上服侍服侍。

    他本是個烏道已開的人,輕車熟路不甚推辭。

    後來,這位佐老爺在南京登科。

    幾時沒有什麼意思,他有位親戚放了兖沂曹濟道,就到山東去投奔,在江工上當當差使。

    家眷到省,哪曉得這白小官又同這位老爺的一個未出閣的妹子搭上,被這位老爺撞見送到衙裡打了二百闆子,返解回籍。

    走到路上,讓那解差得了點便宜,把他放了。

    這種不要緊的人犯誰去追究呢。

    又去跟了一位鹽大使,這位鹽大使的老翁做過河工廳官,丢下來的家資很厚,這鹽大使是庶出的,他的生母老太太本來也是個河工汛弁的媳婦,因為廳官老爺常識,就趕緊敬獻上去,等到這廳官故後,這老太太卻有武則天之風,家資皆被其掌握,幾個兒子何敢違抑。

    看見這白小官,比那貌似蓮花的六郎還要愛些,日日叫他進去伺候。

    這位老太太也有六十左右的人,老陰少陽最為傷人,幾個月之後,白小官竟覺得玉容憔悴,這差使有些承應不起,隻好逃了出來。

    又到一個門上那裡當三小子,這門上的主人放了河南南汝光道,跟着過來,卻又被那門上的小婆子看中了,被這門上得知,又把他攆掉。

    他又跟了一個老爺在學務處當差,他卻巴結了魏太史的侄少爺,聽見賈提調得了光州的美缺,曉得賈提調與魏太史至交,就求了侄少爺的少奶奶同魏太史說,把他薦到賈端甫這邊。

    今天同這周氏太太見了面,周氏太太回念舊情,真有個千載重逢之感。

    當時,因為兒女皆在面前,隻得忍着淚問了兩句門面話,說是娘家遠房表弟。

    卻到臨退出來的時候,送到堂屋門口,隻低低的說了句“回頭你再進來談談”。

    白骈儀是走慣了這條路的人,自然領會得這太太的意思。

     到了二更将盡的時分,悄悄的溜到這太太房裡,周氏太太一見大喜,叫他坐着,白骈儀道:“太太如今是做了貴人了,真好福氣。

    ”周氏太太歎了一口氣道:“唉,什麼做了貴人,倒是做了罪人了。

    自從嫁了他,他做秀才的時候,我在娘家住着倒還舒舒服服的,不過心裡有點想你。

    及至他中了進士做了官,就擺出這做官的架子,上房裡連個雄蒼蠅都找不出來,我跟着他走上海,過天津,到京城,來河南,經了多少名勝的地方,就是窮人家的婦女,也還能去看看戲逛逛花園,開開眼界,可憐我是上了轎子,車子就把簾子關的緊緊的,連轎子旁邊的玻璃窗紗環都替你把幔子釘嚴了,叫你一點也看不見。

    到了客店,上了輪船,隻要進了那間房,除掉臨走不要想出那房門一步兒,至于在公館衙門裡,就隻張全的老婆女兒兩個,還讓他進來走走,此外是一個人影兒也不要想看見。

    你想,這麼終日囚着,不同個罪人差不多麼?不過沒有上手铐腳鐐就是了。

    說起來他是個道學,其實到了房裡關了房門,叫你做的那些事體,真是娼妓所做不到的。

    我是你身上的人,也沒有什麼怕你笑話,叫我要不答應他,又是要終身靠他吃飯的,要是心裡情願的呢,這本是男女互相尋樂的事體,就随便叫我怎麼樣也不要緊。

    你想他這種樣子弄人叫人家怎麼願意?比陪着強盜還要難受些。

      可憐我這些說不出的苦,叫我同哪個說呢?說着就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白骈儀連忙走到身邊拿手帕子替他揩着,一面勸他。

     周氏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