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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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衡州府的任,做了不到三年拿到一個會黨的頭目,又拿到一個欽犯裡逃回來的京官,解到省裡訊速秉報懲辦,這折子裡自然要叙出他的功勞,撫台又另外加了一個夾片,保他精明幹練,運到之才。

    不久就放了長寶道,到任幾個月卻好本省的臬台升了,别省的藩台、撫台就委他署遺臬台的事。

    他是因為拿護會匪頭目升的官。

    這時候,正是會匪嚣張,到處散飄結黨,煽動人心,朝廷通饬各省查拿,旨意甚為嚴切,他既受這一番知遇内心怎能不感激圖報?況且署了臬司,降伏懲奸又是他的專責,所以,他在各地縣出了重賞,覓了許多眼線,四路偵察。

    這天有人報信說,善化縣的胞弟,就是個會中頭目。

     他就不動聲色,一清早親自去拜這善化縣,縣裡哪裡敢當,他說有要話面談定見,縣裡也隻得請了這範臬台到了廳上坐下來就問道:“客下有位令弟聽說筆下極好,所以特為過來奉拜,意思要想奉屈過去辦辦筆墨。

    現在想在衙門可否先請見一見?”  這位知縣聽見臬台要請他的兄弟,心中甚是高興,就連忙回說:“職弟現在署中。

    ”就叫他出來叩見,但是筆下不見得佳,恐怕不能勝任。

    一面就叫家人去請二老爺來,那二老爺方才聽見哥哥叫,就趕緊穿了件夾衫出來。

    這家人沒有說是誰叫,哪曉得是臬台要會,所以未穿衣帽,即至走到廳門口,看見有客正要退回,已被範臬台看見,忙問:“那位是不是二老爺?既已出來,不必客氣,就是便衣進來見見罷。

    ”這縣官連連叫人喊住,那二老爺也隻得便衣進來見了面,作了個揖,在旁邊坐下。

    範臬台問了問他的名号,見與他訪單子上相符,登時變了顔色,說道:“你做的事,你自己總明白的,且到我那裡再說罷。

    ”一面叫親兵把他鎖着帶了回去,這親兵是帶了鎖鍊跟出來的,就上來把這二老爺鎖了,這縣官又吓又急也不知如何好,又不敢攔,又不敢求,眼望着這位臬台把一個至愛的同胞手足帶去,可憐他這位二老爺的夫人生産方三四天,這天還在夢中,被老媽子們說話驚醒,問是甚麼事,這老媽子又不懂輕重,說二老爺被臬台來親自鎖了去了。

    這二老爺的夫人一聽,登時就吓的血暈過去,好容易才救了轉來。

     這範臬台把這善化縣的二老爺,帶到衙門坐了二堂親自審問,這二老爺推說不知甚麼叫做入會。

    範臬台就叫把鍊子燒紅了拿來,那手下人趕緊照辦,燒的紅紅的一盤鍊子,朝堂口一放,範臬台喝了一聲“上刑!”這些人就把這二老爺的套褲扯去,褲子卷起,露出那兩個光膝骨,架着跪在這燒紅的鍊子上。

      可憐這位二老爺,何時吃過這種苦呢?隻好招認說是被人家哄騙,說入了會将來富貴可以立至,否則兩湖地方不久就無一片幹淨土地,那時身家性命總保不住,所以才入會的。

    又問他在會裡算個甚麼名色,這二老爺也認了小小的名目,又問他同黨的姓名,他也隻好供了幾個。

    哪曉得幾個裡頭,有一個就是這範臬台衙門裡刑名師爺的兒子。

    範臬台得了這些口供,就吩咐松刑釘鐐收監。

    這二老爺已是不能行動,擡着出去的。

    範臬台退了堂也不進上房,就到刑名師爺那裡去,刑名師爺正同他兒子吃飯,看見東家進來,就放了飯碗相迎。

    範臬台并不去理他,就吩咐随來的人,把他這兒子拿下。

    這位刑名師爺真個不懂,連忙說:“廉訪這是怎麼說?”範臬台道:“他是進了富有會的,你管教不嚴,恐怕也脫不了罪,就連我也怕要耽個失察處分呢。

    ”說着就跟着拿的人朝外走,這刑名師爺曉得這東家是個心辣手快的人,連忙追了出來扯住衣裳跪下哀求道:“可憐我望六的人,隻有這一個兒子,也還沒有誤過廉訪的事,務求垂念我這殘年舔犢的下情,千萬留着他一條性命,送了我的終,那就感激不盡銜環潔升,必當補報恩德。

    ” 這位刑名師爺,也是範星圃的浙江同鄉,自從範星圃做江西廬陵縣時候,就請的是他。

    後來調新建補東鄉升衡州府長寶道,都是這位師爺,在幕中也要算東家的寶主。

    此刻跪在地下哀哀哭求,以為總可動一動東家的恻隐之心。

    誰知這位東家隻知盡心為國,不顧朋友交情,當時望這刑名師爺說道:“古人大義滅親,就是我自己的子弟,犯了這種事,我也不能容情的,等我問了再看罷。

    ”說着,把衣裳一扯就出去了。

    吩咐升堂,這些站堂的曉得這位大人勤勞王事,剛起來就坐堂,所以都不敢遠離,登時站齊,把這刑名師爺少爺帶上堂上審問。

    始而也不肯招,又在監裡提了那善化縣二老爺來對質,這位少爺也還不認,說隻同他在會館裡見過一兩面,并未同他入甚麼會。

    範臬台道:“你這東西不吃苦,哪裡肯認。

    ”吩咐上架子,那些人就擡過一個天平架子,把這少爺上身衣服脫去,把他脊背靠着那架子的豎木上,把他兩手搭在架子的橫木上,将皮帶圈子套上手腕收緊了,辮子也吊了起來,又把套褲扯掉,卷上褲腳,架上闆上盤了兩盤鐵鍊,把他兩膝放在上頭腰彎上,架了一根木棍,範臬台又喝聲:“踩!”就有兩個人走上去使勁的踩踏起來,踩的這位少爺如殺豬的一般狂喊,那刑名師爺在二堂背後門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