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再接再厲

關燈
庚子惠州之役失敗以後,孫中山于陰曆九月二十五日(1900年11月16日)由台北回抵東京,寫信給留在上海的平山周說:“茲改議着宮崎兄前去上海,因彼與前途相善,便于商量各件也。前交足下帶去上海之信,望即由&lsquo書留郵便&rsquo寄來橫濱,交黎炳墀兄收入轉交與弟可也。&hellip&hellip”

    信中所指的“前途”是誰呢?是李鴻章的幕僚、孫中山的小同鄉,一個極有錢而野心頗大的人劉學詢。他在庚子年是一位幕後很活躍的人物。陳少白曾經托了興中會的一位重要會友何啟,在義和團起事于北方之時,說動了香港總督蔔力,由蔔力出面,勸李鴻章以兩廣脫離清廷,與孫中山合作,另建政府。李鴻章一時竟然接受,叫劉學詢寫信到東京,約孫中山南來晤談。晤談的地點,是香港。誰知,當孫中山踐約南來,于陰曆五月二十一日船抵香港海面之時,不僅李鴻章不曾來,劉學詢也隻是派了一艘軍艦來,說要接孫中山去廣州。孫中山看出了李氏缺乏誠意,便派了宮崎寅藏作為代表,到廣州找劉學詢探詢一個究竟。果然,劉學詢告訴宮崎寅藏,說李鴻章的意思,要等到八國聯軍打進了北京再說。此後,孫中山便去了西貢,而宮崎寅藏去新加坡找康有為商量合作。這些話,我在前面已經略為提到過。

    孫中山由西貢至新加坡,由新加坡回香港,因宮崎寅藏在新加坡被捕被驅逐的事,而連帶地不能在香港上岸,于是隻得改變親自指揮革命軍的原定計劃,把革命軍交給鄭士良全權指揮,本人去日本,再由日本去台灣。

    孫中山到了台灣,一方面向兒玉總督洽取軍械,一方面寫了一封緻劉學詢的信,寄給在上海的平山周,托平山周面交劉學詢。這時候,劉學詢已經随着李鴻章北上,李鴻章直去天津,劉學詢中途留在上海。(李、劉船經香港之時,陳少白上船與劉會談了一次。陳叫劉勸李打消北上之意,劉說不可能。)

    這封信的日期,是“明治三十三年九月”,不曾注明何日。看來這“九月”二字似乎是指的陽曆。陽曆9月的最後一天,是陰曆閏八月初七日,惠州的革命軍尚未向清軍開火,信上面卻已有了“今惠軍已起”五字。原因是:孫中山并不曾等待開火以後才寫這封信,而是預料着此信寫達上海,由平山周交到劉學詢之時,在惠州的革命軍業已發難。

    那時候,孫中山并不準備由台北渡海到廈門,而是“弟已與鏡海當道密商,已蒙許借其道地為進取之途矣。今拟日間乘郵下南洋荷屬,另雇輪直至鏡海也。”

    當時的作戰計劃是:“先占外府,以分省城兵力,并令城内外正軍,一俟(敵方)兵力稍單則乘機襲(省)城,以為基本。”

    這一封信的主要内容是:請劉學詢“及楊(衢雲)、李(紀堂)同志等速代籌資百萬,交周君(平山周)彙帶弟處,以便即行設法挽回大局。”政治上的安排,是“先立一暫時政府,以權理政務。政府之格式,先以五人足矣。主政一人,或稱總統,或稱帝王,弟決奉足下當之,故稱謂由足下裁決。其餘内政一人,外政一人,财政一人,此三人由足下擇人當之。弟意以楊君文(楊衢雲)優當财政,李君伯(李紀堂)優當外政(未知此人與公同氣否),盛宣君(盛宣懷)足當内政,兵政一人弟自當之,先行攻取土地,然後請公等來會也。”

    可惜,這一封信到了民國成立以後,仍存在平山周之手,平山周始終不曾能夠交給劉學詢。原因可能是,平山周無法見到劉學詢的面。因此之故,孫中山才在陰曆九月二十九日到了東京之後,改派“與前途相善”的宮崎寅藏去上海,繼續接洽。

    改派宮崎之時,惠州之役已經失敗了近一個月,而孫中山對劉學詢尚未死心。宮崎去了上海以後,似乎也不曾獲得什麼結果。

    到了冬天,噩耗傳來,留在香港的楊衢雲,于十一月二十日(1901年1月10日)被清吏所雇用的兇手陳林,刺殺在結志街五十二号十二樓他設館教書的地方。孫中山在十二月初七于橫濱永樂樓為他舉行追悼會,請尢列報告楊衢雲生平;尢列報告完畢以後,孫中山又請到會的同志捐款撫恤楊衢雲的家屬,當場捐得了一千二百餘元。

    孫中山把這一千二百餘元寄到香港《中國日報》陳少白處,托他與謝缵泰轉給楊衢雲的家屬,同時寫了一封信給謝缵泰,信裡附了二百份訃文托謝缵泰轉寄給港澳以及南非等地楊的友好。

    其後,謝缵泰不僅又替楊捐了不少恤金,而且本人更加努力于革命,約了李紀堂和碩果僅存的洪秀全的一位本家侄兒洪全福,籌劃大舉。尢列去了馬來亞,用“中和堂”的招牌發展革命組織。陳少白在香港苦撐《中國日報》,終于把革命的潮流不僅推進到廣州,而且推進到上海,使得上海也成了革命運動的一個中心。孫中山在日本,也把東京造成為中國革命的最大的策源地。不幸的是:鄭士良于辛醜年七月中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