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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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由良子小三四歲的房江,和新潮的由良子站在一起,倒好像個大姐姐。

     她把随後下車來的和她一樣幹瘦、窮酸的男人介紹給升。

     “這是我那位,他非要跟我一起來。

    ” 男人遞過來名片,是在銀行工作的。

     男人三十上下,其貌不揚,穿着普通的開襟襯衫。

    升覺得銀行窗口的辦事員胳膊上戴的套袖,和他這副尊容十分相配。

    升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和酒吧裡的女人結婚的呢。

     升遞上了自己的名片,男人看了之後,讨好地說: “據說我所在的銀行的前經理,年輕的時候受到過令祖父的許多關照……” 升本想說句客氣話,想了想還是沒說。

     曾經是螢酒吧最有前途的景子,穿一身黑色蕾絲服裝,戴着用好多根紅色羽毛貼出來的帽子,最後一個步下階梯。

    她演唱過少女歌劇,沒唱出名堂,才到螢酒吧來的。

    如今找了個好靠山,在銀座開了間潇灑的服裝店。

    今年她準備到巴黎鍍金去。

     升故意拿着架勢,牽着景子的手扶她下了車。

    女人們興奮得大聲說笑着。

     “從前你像個空想家……” 升對景子說。

     “現在不像了吧,可是皺紋多了不少。

    ” “沒想到編織時總是出錯的你,現在竟然當了服裝設計師。

    ” “現在也常常弄錯尺寸。

    于是我就對客人解釋說,是考慮到客人的體形特意修改的。

    對服裝店和美容院的客人就得這樣胡攪蠻纏。

    ” 當晚,在K町旅館裡的宴席特别熱鬧。

     一喝醉,房江和丈夫就開始探讨文學,她對丈夫業餘寫的小說大加褒貶,這可憐的銀行職員竟被說哭了。

    他為招待客戶來螢酒吧兩三次之後,便和房江好起來,兩人時常談論一些抒情的或深刻的話題,這樣成了夫婦。

    雙方都互相承認對方在各自社會裡的稀少的價值、敏銳的感受力、文學的才能,以及好靜的性格等,互相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作為犧牲者的自己。

    這對夫婦感情非常融洽,丈夫哭泣是由于他天生愛哭。

    除了房江一再流産,至今沒有孩子以外,可以說過着非常幸福節儉的生活。

    丈夫崇拜某個小說家,使勁說服升同意他的看法。

    在升眼裡,這個男人看待作家,就像對藝術做着集郵家似的美夢。

     景子喝多了就亂性。

    她抓住升,非要他從美國回日本時,繞道去巴黎,她說自己那時正在巴黎,要給升當導遊。

    升為難地說,巴黎沒有水庫啊。

    “是嗎?那就馬上建一個呗,在埃菲爾鐵塔下面,修一個别緻精巧的水庫不就行了。

    ”景子說道。

     “夜裡夠涼的。

    ”加奈子說。

    由良子不停地哼着歌,她隻知道談論自己的身體,再怎麼發揮,五分鐘也足夠了。

     第二天早上出發前,升沐浴着夏天刺眼的旭日,站在旅館前。

    最後出來的加奈子一看見他就“啊”地驚呼了一聲。

     “我這是怎麼了,剛才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你的祖父。

    原來公司的院子裡有座你祖父的銅像,戰争中捐獻金屬時捐出去了。

    你和那銅像真是一模一樣,不愧是祖孫哪。

    ” 升也有同感。

    祖父是自我放棄的超人,升也已經學會了自我放棄。

    祖父絕不會陷入孤獨,升也失去了感覺自己孤獨的習慣。

     一行人分乘兩輛汽車,開上了蟬聲鳴噪的山路,朝水庫駛去。

    五年來這條公路大大修繕了,路面拓寬,彎道減少了許多,險阻之處穿鑿了隧道。

    風景優美的折枝嶺上視野開闊,于是,大家在這兒下了車,随着升的說明,将視線投向東南方和西北方兩側的山谷和巍峨的群山,以及駒嶽那崇高的山峰。

     下坡時,升指着山下面的投骨澤介紹說“有許多傾城美人的屍骨被扔在那裡”時,引起了大家的感動。

     由良子的胸口比别人的起伏要大兩倍,她歎了口氣說道:“我們要是死在這兒的話,也會被扔到那兒去吧,媽媽?” 加奈子不愛聽這話。

     “你們和傾城不是一回事,你可真沒見識。

    ” 不過石抱橋,沿山邊的新公路前行不遠,就能看見喜多川的水流入水庫的人工湖。

    石抱橋的标高是七百七十六米,七百二十米以下為蓄水區域。

    新公路是劈開喜多川北岸的絕壁建成的。

     水庫蓄水區域的景色使這一行人歎為觀止。

    汽車過石抱橋後,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