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隔室聽南音他鄉遇豔 故宮看國寶禦道聯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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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是個讀書人,去和這種有學問的人談話,徒惹着人家煩惱,所以讓計春一個人先去。

     到了下午,計春由馮子雲家回來了。

    世良回到自己屋子來,私下對他道:“你猜隔壁屋子裡人是誰?那就是孔家的賬房先生;昨天來的那位大姑娘,是孔家的大小姐呀!”計春呀了一聲道:“什麼!她也來了?我倒要見她一見。

    ”世良道:“你不是說這種人提也不必提她嗎?”計春呆了一呆,才笑道:“我不知道她是孔家的大小姐,所以昨天我那樣說。

    她在安慶的時候,我倒看見過她一次,和菊芬的模樣,長的倒有七八分相像。

    所以……”說着,又笑了一笑道:“我覺得這件事倒很是有趣的。

    ”世良道:“你究竟是孩子見識。

    有錢的人,我們少認識一個,少受一分氣。

    我們理她做什麼?你見了馮校長,他怎麼說?” 劉清泉放下水煙袋,趕着送到大門口去,大小姐一面走着,一面問道:“那屋子裡一個老頭子帶一個青年,是父子兩個嗎?”劉清泉答應是的。

    大小姐笑道:“奇怪得很,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見過這個老頭子?我想起來了,是東街門口賣菜的老朱罷?”劉清泉笑道:“笑話了,人家是懷甯鄉下的土财主,賣菜的老朱……” 他說到這裡,就躊躇了一會子,因為他看到世良這種衣履,本不難三言兩語地把他打發走了,但是聽他所說的一口話,完全和會館裡的人一樣。

    好在他是一個主人,假使不讓他進門,也許他見怪下來,将來會出什麼亂子,這就向世良道:“你請進來看看罷,也許這會館裡住着有你的熟人,可以和你想點法子。

    就是沒有熟人,好在大家都是同鄉,還有能瞧着你在院子裡待着嗎?” 他穿的大襟藍大布褂,敞開了紐扣,露出他胸前健康而又黃黑的皮膚來。

    一隻旱煙袋嘴子,在他的褲腰帶裡向外伸出來,這很可以代表他的地位,還是居住在下層階級裡。

    他說着話,就現出了他那怯樣子來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就去摸他的旱煙袋嘴,但是當他的手觸到了煙袋嘴邊,他想起這是一個怯着,把手又縮回來了,于是向那人道:“你老貴姓?” 他心裡如此存着私念,就向他父親私下說:“這個劉先生,卻不是個好人。

    背地裡隻管罵他的大小姐。

    ”世良道:“我也是這樣的說,像他們大小姐,那是一個慈善難得的人;我們一面不識的,第一下子,就答應租房子,給我們開店,後來又送我們錢,讓我做本錢,旁人哪裡做得到?以後我少和這劉先生談話就是了。

    免得他說出來,我們承認是不好,反對也是不好。

    ”他父子二人,如此地計議着,果然自當日起,就不再談孔家的事了。

     他吸着水煙袋,還不曾說到三句話,就聽大門外有汽車喇叭聲,接着高跟皮鞋,由遠響到近處來。

    劉清泉咦了一聲道:“我們大小姐來了。

    ”門外邊就有人道:“老劉!你在人家屋子裡坐着嗎?”劉清泉打開門出去,卻不曾關。

     他不回頭倒也罷了,他一回頭卻吃了一驚,那個孔家大小姐,正是緊緊地站在自己身後。

    不說别的,隻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地像菊芬,這就不由人不多看她一下。

     世良見館董的兄弟,和自己這樣客氣,這不成問題,會館裡大概是可以想法住下的了。

    便拱手道:“你老好說,我是在省城裡開過豆腐店,陳先生何以知道?”陳仲儒道:“你不是種過周高才家裡的田嗎?我和他很熟,他說過,有個種田的,把田賣了,帶兒子到省城裡去念書。

    我很是奇怪,一問起來,他全對我說了。

    後來我由省裡經過,也聽到人說過。

    你這個人真算是有志氣的,居然把兒子送到北平念書來了,這樣看起來,窮人不能念書的話,也在你這兒破例了。

    ” 世良父子,将行李搬進第一個院子,見四面屋子,都是木器家具和箱杠布置着,分明是個個屋子有人,剛才那人所說的話,并沒有錯。

    這個地方,雖明知道是會館,究竟可不可以亂闖,卻是一個問題。

    所以他在院子裡,又現出了以前那一種态度,一手提了網籃,一手提了鋪蓋繩子,隻管向四周看了發呆。

     世良在一邊聽到,真不料在北京讀書,卻要這些個錢一年,便道:“北京學校裡的費用有這樣貴嗎?”老李道:“不但是學費,程度也很高的。

    在省城裡學的功課,到這裡來升學,多半是趕不上。

    ” 世良聽到人家誇獎他,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把那管旱煙袋抽到手上來了,兩手捧了旱煙袋隻管笑着向人拱手。

    陳仲儒道:“我們這會館裡,間間屋子都有人住着,你來一個人,還可以搭到人家屋子裡去住,但你們父子兩個,這裡屋子又小,怎好搬進人家房間裡去呢?” 世良初到北平,人生面不熟,走來就碰了釘子,這讓他前路茫茫的向哪裡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