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管仲以其君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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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緞發賣,果然大獲子錢。

    鮑叔大喜,又送老母白銀十兩在家費用,讨了口信,複往南陽。

    有詩歎道: 名利苦牽人,營營不得息。

    抑何勿憚煩,風塵走南北。

     既若喪家狗,又若馳猛犬。

    願言天口子,易商而藝稷。

    庶幾樂在中,無人不自得。

     卻說管仲自鮑叔去後,收貨人日多一日,收買不起。

    管仲巴不得隻要買完,不顧好歹,見貨就買,那裡繇主人家插嘴,買铳了千金緞匹。

    店主人再三勸道:“不可,此綢粗糙,恐要折本。

    ”隻是不聽,及鮑叔來到,看了這些綢緞,好生埋怨。

    管仲便使性走出大門外,氣沖沖站着。

    店主人見管仲發惱,就把好言安慰鮑叔道:“貨雖不周正,或者時運若好也會趁錢。

    奉勸尊客慎勿煩惱,緻令損傷友道。

    ”鮑叔聽了這幾句言語說得有理,深自懊悔,便回嗔作喜道:“兄弟不須煩惱,方才我一時造暴。

    細想起來前日都下價錢頗高,況我離家不久,未必便賤,和你速速趕回,倘或趁錢淡薄,諒不折本,又好再來置買别貨。

    ”店主人大笑道:“尊客言之有理。

    ”管仲道:“我恨自己無有貿易才能,或緻折本,有何顔面再返故鄉?”鮑叔道:“兄弟,你此言差矣。

    我與你有八拜之交,雖不能流芳百世,豈肯贻臭萬年。

    且賢弟此來,上尊老母嚴命,悖母則非孝。

    下出良友至意,棄友則非信。

    适間嫌貨不堪,此亦同夥中之常情,不足深責,何況我二人乎?幸乞三思,萬勿窒滞。

    ”管仲見鮑叔說了這一番詞嚴義正,遂幡然大悟,回嗔作喜。

    二人攜手入内,又住數日,打疊貨物,買舟裝載,與主人将一應帳目算清,作别登舟而去。

    正是: 一心似箭風中急,兩足如飛雲上行。

     其時,齊國乃厘公在位。

    他生了三個公子,長公子名喚諸兒,次公子名喚子糾,三公子名喚小白。

    這厘公性愛吳綢,不論衣服帷幔等項,盡用吳綢制造。

    都中綢緞缺行,其價一時騰貴。

    管、鮑二人發了綢緞剛到,即時發賣,三日之間不留尺寸。

    将本利一算,利過于本,比頭帳生意尤為較勝。

    鮑叔口雖不說,心中大喜,暗算:夷吾弟做生意從來無不折本,今倒子過于母。

    雖積年老賈之中罕見,乃夷吾弟運好以至如此。

    他原是高才絕學的人,志不在此,諒來子銀不下二千。

    大家平分,用為讀書之費,博個名高,不亦可乎?就将這前後本利銀算共五千兩,除起本銀三千兩,約存利二千兩,便喚管仲來分。

    管仲也不推辭,将銀子揀做兩處,一邊是足紋,一邊是成色。

    管仲竟取好的比成色的,又多了二百兩,便向鮑叔說道:“此是小弟叨分,那是該兄得的。

    ”鮑叔毫不動聲色,便道:“兄弟收了就是,何必再說。

    ”管仲因叫鮑家一個小厮駝了銀子,揖别而去。

    鮑叔将分金一兌止得八百兩,少了二百兩,況又成色不足。

    鮑叔點頭道:“夷吾弟家有老母,朝夕要供養支給,應該多分。

    況我上無父母,又無兄弟,家計比他饒腴,縱少分了些于我便有何害?”據鮑叔待管仲惟有一點真心,分金一事絕不較量多寡。

    且知其心而原其情,斯人也,世不恒有。

    後人以古詩一首贊之道: 少年好結客,千載心未罷。

    鬥酒豈勿歡,寸心難久持。

     結交無緩急,何用交道為。

    在貴多忘賤,千古令人悲。

     偉哉齊鮑叔,收管良及時。

    駿馬重一顧,烈士死一知。

    願教策疲驽,報德以為期。

     卻說管仲攜了分金,正待回家,劈面撞見一個蒼頭,叫道:“管官人幾時回的,生意可好麼?”管仲便問:“你是誰人?我實不相認得。

    ”蒼頭道:“小人姓召,家主名喚召忽,現做二公子糾的太傅。

    今日要與管官人、鮑官人相會,特着小人來奉請。

    ”管仲道:“我向為生意匆忙,有失問候。

    今蒙你家主人見召,少刻當約鮑叔同來也,可與我多多拜上。

    ”蒼頭連聲應諾而去。

    那召忽原與管、鮑相知,隻因召忽做官,管、鮑為賈,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故此許久疏失。

    今日相請,必有事商确也。

    這管仲急急走歸,老母正在中堂,問道:“我兒,你今日往鮑叔家去,為何就回?”管仲道:“今日孩兒在鮑叔家清算前後帳目,蒙鮑叔将為賈所趁的子錢分與孩兒,因此持歸。

    ”老母道:“分得多少?”管仲道:“子錢原是二千金,鮑叔止分八百金。

    ”老母疑心道:“為何他倒少了二百金?”管仲道:“兒因母老在堂,故此多取他些。

    ”老母道:“分财貴均,你不可貪得無厭。

    萬一鮑叔怪你相欺,恐傷友道。

    ”管仲道:“他絕無此意,是以攜歸。

    ”老母嘿然不問,管仲進内将銀藏好,就把召忽着蒼頭邀他二人之事,說知鮑家小厮。

    小厮去不多時鮑叔就到,二人同往召忽家中。

    那蒼頭早在大門首伺候,一見二人即便通報。

    召忽倒屣出迎,迎入中堂,叙了寒溫,三人坐定獻茶。

    召忽道:“弟聞管、鮑二兄近日鬻綢獲利甚多,足為知己之慰。

    ”管、鮑道:“召兄所言敢是以褒代貶,況弟輩各有至願,甯忍遽終于是。

    ”召忽道:“既是二兄不樂賈隐,奈何懷寶迷邦?”管、鮑道:“君不聞孤竹元子居海之風麼?”召忽道:“弟豈不知?目今厘公主人雖然年老,國内清平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