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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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不有,獨所少者娉婷在前,歌舞在列,乘晏領而攜手多情。

    吾主特進女樂一班,或大王勞苦之後足供玩好,若蒙哂納,不勝忻忭。

    ”魯公聽罷,一面分付衆臣款待來使,一面私與季桓子商量,以決去留。

    這魯君原是性耽女色,心中已被那齊人打動了。

    但是,一件大節目的所在,非君臣酌議不可輕易舉動。

    因孔子是個正直的人,必定谏阻,故此隻與桓子私議道:“齊人歸此女樂,未知主着何意?卿可為寡人深籌,以便定奪。

    ”季桓子正中其機,即忙答道:“齊君一向欽服我國,又且當日夾谷之會有萊兵相侮,今獻這女樂一則謝罪,一則輸誠,吾主正該收納,不負齊君來意,又何辭焉?”魯君道:“卿之所言,乃是大段道理,甚合吾意。

    ”随令來使帶那一班女樂前來當面試演一回,來使便教女師齊來叩見魯君,然後歌舞。

    女樂們都把精神抖擻,各顯奇能。

    有口口口詞一首為證: 抛羽扇,牽紅線,宮妃笑擁朱樓檻。

    過花陰,飄繡裙,好似牛郎,偏對娉婷。

    卿卿。

    五色弦,光如電,文馬戎衣真罕見。

    愛朝雲,點翠英,月照銀缸,風動金鈴。

    盈盈。

     魯君看了不覺神魂飄蕩,情思昏迷,十分歡喜,乃歎道:“不圖女樂之至于斯也。

    ”季桓子亦從旁贊美,魯君就命季桓子寫了謝啟,整備答禮打發來使回齊不提。

    卻說魯君自收女樂之後,鴛鴦枕暖,翡翠衾溫,缥缈于歌舞場中,綽約在仙娥伴裡。

    一心隻要聲色上做功夫,行無窮之樂,不思想親近仁聖顧及國家政事。

    唐人有古風一篇,雖不因魯君而作,恰也貼切其事。

    詩曰: 天生麗質難自抑,一朝選至君王側。

    回風卷雪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奄奄微弱體難支,溫泉水浴洗凝脂。

    欲扶還軟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鬓花顔金步搖,芙蓉帳裡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罷早期。

    承歡侍宴無閑暇,流樂荒亡随早夜。

    骊宮高處入青雲,慢舞緩歌真難罷。

    後宮佳麗雖多人,長歌短笛幾時聞。

    二十四弦歌管逐,玉樓晏徹醉和春。

     魯君竟把孔子撇在半邊,情誼既隔,禮貌又衰,縱是竭力谏诤俱是無用的。

    孔子亦明白這段緣故,乃長歌謝仕而去。

    歌曰: 彼婦之口,可以出走。

    彼婦之谒,可以死敗。

    優哉遊哉,聊以卒歲。

     自從孔子去後,魯君沉迷女色,政事日衰。

    所以那些作樂的官俱紛紛去了。

    那樂官之長太師摯竟自适齊了。

    其亞飯三飯四飯如千缭缺三人俱各适楚、适蔡、适秦。

    更有鼓師方叔入于河,播鼗名武入于漢,少師陽、擊磬襄并入于海,把個魯國弄得七零八替。

    我想定公若是個清心寡欲的君,見他歸女樂來,必非好意,便不該受。

    就是季桓子能與孔子同心盡力苦谏,也不令定公受了。

    惟其定公見色則昏,季桓子陰忌孔子,所以奏治未幾,半途而廢,深可痛惜。

    後人有詩歎之道: 遍采深閨窈窕娘,無端來誘楚襄王。

    鐘篁已逐紅裙亂,惹得淫風上下狂。

     大都齊魯的故事,竟與吳越一般。

    那吳王夫差初時節勵精圖治,伍員為相,伯占江南,好不巍巍氣象,與越王勾踐戰于會稽,越國敗績而歸,君臣思算知小不可以敵大,弱不可以敵強,特使大夫範蠡行成,身請為臣,妻請為妾,俱不能免。

    後來範蠡曉得吳王好色,行到苎蘿村裡,見一女子名喚西施,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教以歌舞,貢獻吳王,猶恐伍員強谏,複以玉帛子女,賄賂吳國當權的太宰伯嚭。

    那太宰受了私賄,一見西施,便勸吳王受了。

    這吳王每同西施今日宴姑蘇台,明日遊百花洲,把政事置之不理,縱有伍員直谏,反遭淩虐,賜之鸱夷而浮之江。

    後來越王卧薪嘗膽,生聚教訓,二十年間遂把吳國為沼,皆繇太宰伯嚭弄壞的事。

    今季桓子也與伯嚭所差不多。

    那齊人歸女樂來,也與範蠡進西施的事相去不遠。

    但越王奮發自強,所以一時小屈,後必大伸。

    景公萬不及一,如何像得他來?可見景公竟是沒骨立的,不能發憤修政,但思妒忌鄰邦,所以怕魯國之用賢,便以女樂為歸。

    見吳國之昌大,複将親愛之女,求與吳國連姻,忍恥受命。

    他日揮涕牛山,甚堪憐憫。

    不然,魯受女樂之後,三日不朝,紀綱皆廢。

    齊國漸漸并吞他土宇,何難之有?況齊國晏嬰、犁鉏雖無碩畫宏谟,也有奸謀詭計,終不能輔君治強。

    奈何,奈何?看來定公雖淫,桓子雖愚,齊人亦未得為巧智,總是孔子所遇之窮以至于此。

    後有詩道: 評古論今得失明,太平誰緻亂離生。

    嗜音悅色賢人戒,達目回聰智者名。

     哲後自能嚴孔壬,庸君偏欲入邪行。

    讒奸容易為離間,圖伯圖王自不成。

     總評:定公用孔子時,親賢貴德,卒成大治。

    齊人何故妒忌,離間魯國君臣?犁鉏、晏嬰之罪也,亦季桓子之罪也。

    然自受女樂時,看那定公快樂所在,又卻不是個知趣的文丈夫邪。

     又評:篇中發出季桓子奸雄之心,可為春秋筆法。

    子路又把吳越将來引證,确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