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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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dot裡德的唱片，隻是音量沒有海洛伊絲開得那麼大。
湯姆把男孩寫的東西留在房間，走下樓去。
男孩躺在黃色的沙發上，雙腳小心地搭在邊上，免得弄髒黃色的綢緞。
他用手掌墊着後腦勺，閉着眼睛。
他沒有聽到湯姆下樓。
難道他睡着了？ &ldquo比利？&rdquo湯姆叫了一聲。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這段時間都得叫他&ldquo比利&rdquo，得叫多久呢？ 法蘭克立刻坐直身子。
&ldquo在的，先生。
&rdquo &ldquo我覺得你寫得很不錯&mdash&mdash寫完的部分都很有趣。
&rdquo &ldquo是嗎？&mdash&mdash你說&lsquo寫完的部分&rsquo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我本來想&mdash&mdash&rdquo湯姆望了廚房一眼，透過半掩的房門，他看到廚房的燈已經熄了。
但他決定不再說下去，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身上呢？&ldquo但是，你動手的那一刻，你朝懸崖邊沖過去的那一刻&mdash&mdash&rdquo 男孩搖搖頭。
&ldquo我也很奇怪，我寫不出來。
其實我經常想起那一刻。
&rdquo 湯姆也能想象那一幕，但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意思是男孩能否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奪走了别人性命。
如果男孩到現在都還沒參透其奧秘，或者未知困惑，那說不定更好，因為刨根問底，甚至終于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有什麼好處呢？而且真的有可能搞清楚嗎？ 法蘭克等着湯姆繼續說下去，但是湯姆卻一言不發。
&ldquo你殺過人嗎？&rdquo男孩問。
湯姆朝沙發靠近一點，想讓自己放松下來，也離安奈特太太的房間更遠些。
&ldquo嗯，殺過。
&rdquo &ldquo不止一個人？&rdquo &ldquo說實話，是的。
&rdquo男孩一定在紐約公共圖書館仔細翻閱過舊報紙，還發揮了一點想象力。
報上都是捕風捉影，加上些謠言，就這些，沒有實打實的指控。
隻有伯納德·塔夫茨死在薩爾茨堡附近山腰的那一次，因為死得太蹊跷，湯姆差一點被起訴，受到法庭傳喚，幸虧伯納德是自殺的，希望他的在天之靈能夠得到安息。
&ldquo我還沒搞清楚自己幹了什麼事。
&rdquo法蘭克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把左手肘靠在沙發扶手上，這個姿勢比幾分鐘前更放松些，但他顯然放松不下來。
&ldquo你呢？&rdquo 湯姆聳了聳肩膀。
&ldquo也許是我們不敢面對。
&rdquo這個&ldquo我們&rdquo對湯姆來說有特殊的意義，他曾經跟職業殺手們打過交道，但是這一次，他談話的對象不是一個職業殺手。
&ldquo我又放這種音樂，你不會介意吧。
我以前跟特瑞莎一起聽過。
她有這張唱片。
我們都有。
所以&mdash&mdash&rdquo 男孩沒有說下去，但湯姆聽明白了，他欣慰地發現法蘭克的臉上多了一些自信，甚至還在醞釀一絲微笑，再也不是惶惶然快要哭出聲來的樣子。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特瑞莎？他想問，把音樂放大聲點，告訴她你一切都好，馬上就回家？湯姆之前對法蘭克建議過，但是沒有奏效。
他拉過來一張裝有軟墊的椅子。
&ldquo你瞧&mdash&mdash法蘭克，要是沒有人懷疑你，你就沒必要躲起來。
你都寫出來了，你&mdash&mdash很快&mdash&mdash就可以回家了。
你說呢？&rdquo 法蘭克直視着湯姆的眼睛。
&ldquo我隻想跟你多待幾天。
我可以幹活，是吧？我不想成為你家的負擔。
但也許你認為我會給你帶來危險？&rdquo &ldquo不會的。
&rdquo他其實算是個危險分子，但湯姆也說不出他究竟危險在哪裡，唯一危險的是&ldquo皮爾森&rdquo這個名字，讓綁匪們興趣盎然，躍躍欲試。
&ldquo準備幫你弄一本新護照&mdash&mdash下周就能拿到。
換了名字。
&rdquo 法蘭克的臉上露出微笑，似乎湯姆剛剛送給他一個驚喜、一份禮物。
&ldquo是嗎？怎麼弄的？&rdquo 湯姆又朝廚房方向偷瞄了一眼，雖然裡面空無一人。
&ldquo咱們周一去趟巴黎，照張相。
護照會在&mdash&mdash漢堡制作。
&rdquo湯姆不太習慣透露他在漢堡的人脈，暴露裡夫斯·邁諾特的身份。
&ldquo我已經訂了。
就是午餐時來的那個電話。
你會有一個新的美國名字。
&rdquo &ldquo太棒了！&rdquo法蘭克說。
唱片進入下一首歌，換了一種風格，節奏更簡單。
湯姆注意到男孩臉上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一種夢境。
他是在想自己即将獲得的新身份，還是在想那個名叫特瑞莎的漂亮姑娘？&ldquo特瑞莎也愛你嗎？&rdquo湯姆問。
法蘭克揚起一側嘴角，但臉上并沒有笑容。
&ldquo她沒這麼說過。
她隻說過一次，幾周前的事兒了。
但還有幾個别的家夥&mdash&mdash她倒不一定喜歡他們，可他們總在她身邊轉悠。
我知道，我告訴過你，她家在巴爾港附近有一棟房子&mdash&mdash在紐約也有一間公寓。
所以我知道。
還是别聊什麼我的感受吧&mdash&mdash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别的人。
反正她知道。
&rdquo &ldquo她是你唯一的女朋友？&rdquo &ldquo嗯，對，&rdquo法蘭克微笑着說，&ldquo腳踩兩隻船，我想象不出來。
也許會有一點好感，但談不上喜歡。
&rdquo 湯姆站起身，留他一個人在客廳聽音樂。
湯姆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穿着睡衣讀克裡斯托弗·伊舍伍德(2)的《克裡斯托弗及同黨》時，突然聽見車子駛進别墅的聲音。
是海洛伊絲。
湯姆瞅了一眼手表：差五分到十二點。
法蘭克還在樓
湯姆把男孩寫的東西留在房間，走下樓去。
男孩躺在黃色的沙發上，雙腳小心地搭在邊上，免得弄髒黃色的綢緞。
他用手掌墊着後腦勺，閉着眼睛。
他沒有聽到湯姆下樓。
難道他睡着了？ &ldquo比利？&rdquo湯姆叫了一聲。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這段時間都得叫他&ldquo比利&rdquo，得叫多久呢？ 法蘭克立刻坐直身子。
&ldquo在的，先生。
&rdquo &ldquo我覺得你寫得很不錯&mdash&mdash寫完的部分都很有趣。
&rdquo &ldquo是嗎？&mdash&mdash你說&lsquo寫完的部分&rsquo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我本來想&mdash&mdash&rdquo湯姆望了廚房一眼，透過半掩的房門，他看到廚房的燈已經熄了。
但他決定不再說下去，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身上呢？&ldquo但是，你動手的那一刻，你朝懸崖邊沖過去的那一刻&mdash&mdash&rdquo 男孩搖搖頭。
&ldquo我也很奇怪，我寫不出來。
其實我經常想起那一刻。
&rdquo 湯姆也能想象那一幕，但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意思是男孩能否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奪走了别人性命。
如果男孩到現在都還沒參透其奧秘，或者未知困惑，那說不定更好，因為刨根問底，甚至終于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有什麼好處呢？而且真的有可能搞清楚嗎？ 法蘭克等着湯姆繼續說下去，但是湯姆卻一言不發。
&ldquo你殺過人嗎？&rdquo男孩問。
湯姆朝沙發靠近一點，想讓自己放松下來，也離安奈特太太的房間更遠些。
&ldquo嗯，殺過。
&rdquo &ldquo不止一個人？&rdquo &ldquo說實話，是的。
&rdquo男孩一定在紐約公共圖書館仔細翻閱過舊報紙，還發揮了一點想象力。
報上都是捕風捉影，加上些謠言，就這些，沒有實打實的指控。
隻有伯納德·塔夫茨死在薩爾茨堡附近山腰的那一次，因為死得太蹊跷，湯姆差一點被起訴，受到法庭傳喚，幸虧伯納德是自殺的，希望他的在天之靈能夠得到安息。
&ldquo我還沒搞清楚自己幹了什麼事。
&rdquo法蘭克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把左手肘靠在沙發扶手上，這個姿勢比幾分鐘前更放松些，但他顯然放松不下來。
&ldquo你呢？&rdquo 湯姆聳了聳肩膀。
&ldquo也許是我們不敢面對。
&rdquo這個&ldquo我們&rdquo對湯姆來說有特殊的意義，他曾經跟職業殺手們打過交道，但是這一次，他談話的對象不是一個職業殺手。
&ldquo我又放這種音樂，你不會介意吧。
我以前跟特瑞莎一起聽過。
她有這張唱片。
我們都有。
所以&mdash&mdash&rdquo 男孩沒有說下去，但湯姆聽明白了，他欣慰地發現法蘭克的臉上多了一些自信，甚至還在醞釀一絲微笑，再也不是惶惶然快要哭出聲來的樣子。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特瑞莎？他想問，把音樂放大聲點，告訴她你一切都好，馬上就回家？湯姆之前對法蘭克建議過，但是沒有奏效。
他拉過來一張裝有軟墊的椅子。
&ldquo你瞧&mdash&mdash法蘭克，要是沒有人懷疑你，你就沒必要躲起來。
你都寫出來了，你&mdash&mdash很快&mdash&mdash就可以回家了。
你說呢？&rdquo 法蘭克直視着湯姆的眼睛。
&ldquo我隻想跟你多待幾天。
我可以幹活，是吧？我不想成為你家的負擔。
但也許你認為我會給你帶來危險？&rdquo &ldquo不會的。
&rdquo他其實算是個危險分子，但湯姆也說不出他究竟危險在哪裡，唯一危險的是&ldquo皮爾森&rdquo這個名字，讓綁匪們興趣盎然，躍躍欲試。
&ldquo準備幫你弄一本新護照&mdash&mdash下周就能拿到。
換了名字。
&rdquo 法蘭克的臉上露出微笑，似乎湯姆剛剛送給他一個驚喜、一份禮物。
&ldquo是嗎？怎麼弄的？&rdquo 湯姆又朝廚房方向偷瞄了一眼，雖然裡面空無一人。
&ldquo咱們周一去趟巴黎，照張相。
護照會在&mdash&mdash漢堡制作。
&rdquo湯姆不太習慣透露他在漢堡的人脈，暴露裡夫斯·邁諾特的身份。
&ldquo我已經訂了。
就是午餐時來的那個電話。
你會有一個新的美國名字。
&rdquo &ldquo太棒了！&rdquo法蘭克說。
唱片進入下一首歌，換了一種風格，節奏更簡單。
湯姆注意到男孩臉上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一種夢境。
他是在想自己即将獲得的新身份，還是在想那個名叫特瑞莎的漂亮姑娘？&ldquo特瑞莎也愛你嗎？&rdquo湯姆問。
法蘭克揚起一側嘴角，但臉上并沒有笑容。
&ldquo她沒這麼說過。
她隻說過一次，幾周前的事兒了。
但還有幾個别的家夥&mdash&mdash她倒不一定喜歡他們，可他們總在她身邊轉悠。
我知道，我告訴過你，她家在巴爾港附近有一棟房子&mdash&mdash在紐約也有一間公寓。
所以我知道。
還是别聊什麼我的感受吧&mdash&mdash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别的人。
反正她知道。
&rdquo &ldquo她是你唯一的女朋友？&rdquo &ldquo嗯，對，&rdquo法蘭克微笑着說，&ldquo腳踩兩隻船，我想象不出來。
也許會有一點好感，但談不上喜歡。
&rdquo 湯姆站起身，留他一個人在客廳聽音樂。
湯姆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穿着睡衣讀克裡斯托弗·伊舍伍德(2)的《克裡斯托弗及同黨》時，突然聽見車子駛進别墅的聲音。
是海洛伊絲。
湯姆瞅了一眼手表：差五分到十二點。
法蘭克還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