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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壁爐上方的《椅子上的男人》點了一下頭，&ldquo你喜歡嗎？那是我最鐘愛的一幅。
&rdquo &ldquo這幅我不知道，我知道那幅&mdash&mdash在圖錄上見過。
&rdquo法蘭克扭頭瞟了一眼左肩上方的畫。
他指的是《紅色椅子》，德瓦特的真迹。
湯姆馬上反應過來，男孩也許看過巴克馬斯特畫廊近期的圖錄，畫廊努力把僞作剔除出了作品名單。
&ldquo有些畫真的是仿品嗎？&rdquo法蘭克問。
&ldquo我不知道，&rdquo湯姆盡量露出真摯的表情，&ldquo從來沒有證實過。
是的。
我記得德瓦特本人去倫敦鑒定過幾幅。
&rdquo &ldquo對，我猜你當時也在場，你不是認識畫廊的人嗎？&rdquo聽到這兒，法蘭克頓時來了精神，&ldquo我父親也有一幅德瓦特。
&rdquo 湯姆很慶幸能稍稍換一下話題。
&ldquo哪一幅？&rdquo &ldquo叫《彩虹》，你聽說過嗎？米黃色打底，上面有一道彩虹，幾乎全是紅色，畫得又朦胧又不齊整，根本看不出是哪座城市，是墨西哥城，還是紐約？&rdquo 湯姆清楚那幅畫，是伯納德·塔夫茨仿的赝品。
&ldquo我知道，&rdquo湯姆說話時的表情像是在回味一幅精美的真迹，&ldquo你父親喜歡德瓦特？&rdquo &ldquo誰不喜歡呀？他的畫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我的意思是，帶着人情味兒，現代派繪畫中經常缺這種東西&mdash&mdash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就喜歡這種溫暖。
弗朗西斯·培根的畫筆調粗犷、真實，這幅畫也是，雖然畫上隻有幾個小姑娘。
&rdquo男孩扭頭看着左上方坐在紅色椅子上的兩個姑娘，她們身後似乎燃起一團紅色的火焰。
就主題而言，絕對算得上一幅&ldquo溫暖&rdquo的畫作，但湯姆知道，法蘭克指的是德瓦特溫暖的筆法，這可以從他用重複的線條勾勒出的人物身體和面部看出來。
湯姆有一點失落的感覺，因為男孩似乎不怎麼欣賞《椅子上的男人》，男子和椅子都沒有被顔料&ldquo點燃&rdquo，但筆調同樣溫暖，隻是這一幅是仿品，所以深得湯姆的偏愛。
幸好法蘭克沒問起畫的真僞，要是他問了，就表明他聽到過或讀到過什麼消息。
&ldquo看樣子你喜歡油畫。
&rdquo 法蘭克扭扭捏捏地說：&ldquo我很喜歡倫勃朗(4)，信不信由你，我父親有一幅倫勃朗的畫，鎖在一個保險櫃裡，我偷偷瞧過幾次，不是很大，&rdquo法蘭克清了清嗓子，坐端正，&ldquo要隻是圖個樂子的話&mdash&mdash&rdquo 這就是繪畫的意義呀，湯姆心想，雖然按照畢加索的說法，畫是反對戰争的武器。
&ldquo我喜歡維亞爾和勃納爾(5)，他們的作品畫面溫馨，但這種現代的東西，抽象派，也許以後我才看得懂。
&rdquo &ldquo所以至少你和你父親有共同點，都喜歡油畫。
他帶你去看畫展嗎？&rdquo &ldquo哦，我去過，沒錯，我喜歡逛畫展。
我記得那時我才十二歲，但從我五歲開始，父親就坐輪椅了。
有人沖他開槍，你知道吧？&rdquo 湯姆點點頭，突然冒出一個疑問，約翰·皮爾森在輪椅上坐了十一年，那法蘭克母親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呢？ &ldquo都是因為生意，賺錢的生意，&rdquo法蘭克的語氣中帶着嘲笑，&ldquo我父親知道誰是幕後黑手，是另一家食品公司，他們雇的殺手，但他從來沒有起訴對方，要不然他的下場會更慘。
你明白嗎？美國就是這樣。
&rdquo 湯姆心領神會。
&ldquo嘗嘗白蘭地吧，&rdquo男孩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皺皺眉，&ldquo你母親現在住哪兒？&rdquo &ldquo緬因州吧，我猜，也可能在紐約的公寓，我不清楚。
&rdquo 湯姆想再試探一次，看法蘭克會不會改變心意。
&ldquo給她打個電話吧，兩個地址的号碼你肯定都知道，電話就在那兒，&rdquo靠近前門的桌子上放着一部電話，湯姆站起身，&ldquo我去樓上，免得打擾你們通話。
&rdquo &ldquo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現在在哪兒，&rdquo法蘭克看湯姆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ldquo實在要打電話，我隻打給一個姑娘，但就算是她，我也不會透露我人在哪兒。
&rdquo &ldquo哪個姑娘？&rdquo &ldquo特瑞莎。
&rdquo &ldquo她住在紐約？&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你為啥不打給她？她不擔心嗎？你不用告訴她自己在哪兒。
我可以上樓去&mdash&mdash&rdquo 法蘭克慢慢搖了搖頭。
&ldquo她說不定猜得出我是從法國打的，我不能冒這個險。
&rdquo 他是因為這個姑娘才離家出走的嗎？&ldquo你有沒有告訴特瑞莎你要走？&rdquo &ldquo我告訴她我打算出門玩幾天。
&rdquo &ldquo你跟她吵架了嗎？&rdquo &ldquo沒有啦，怎麼會。
&rdquo幸福的笑容慢慢爬上法蘭克的臉頰，他露出一種夢幻般的表情，湯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表情。
男孩看了下手表，站起身來。
&ldquo不好意思。
&rdquo 才十一點，但湯姆知道法蘭克不希望海洛伊絲再次見到他。
&ldquo你有特瑞莎的照片嗎？&rdquo &ldquo有！&rdquo他把手伸進外套的内側口袋，掏出皮夾，幸福的表情再次浮現，&ldquo這一張，我最喜歡的，雖然是用拍立得拍的。
&rdquo他遞給湯姆一張方形小照片，照片放在尺寸剛好合适的透明封套裡。
湯姆看見一個棕色頭發的姑娘，有靈動的眼眸，抿着嘴，眯着眼，笑得很俏皮。
她的頭發又直又亮，不太長，從表情上看，不像在搞惡作劇，笑容發自内心。
她似乎剛好在跳舞，被拍了一張快照。
&ldquo真漂亮。
&rdquo湯姆說。
法蘭克一言不發，開心地點點頭。
&ldquo您能開車送我回去嗎？這雙鞋子雖然舒服，但是&mdash&mdash&rdquo 湯姆笑着說：&ldquo小事兒一樁。
&rdquo法蘭克穿一雙黑色古馳皺皮軟幫鞋，擦得锃亮，棕褐色哈裡斯花呢外套帶有别緻的菱形花紋，是湯姆也會選擇的款式。
&ldquo我去看看安奈特太太是不是還沒睡，給她說一聲我要出門，待會兒回來。
她容易被車子吵醒，不過她應該正在等海洛伊絲回家。
想上廁所的話，你可以用樓下的廁所。
&rdquo湯姆沖前廳的一扇小門努了努嘴。
男孩上廁所去了，湯姆穿過廚房，走向安奈特太太的房間，透過門縫，他發現房間裡已經關了燈。
湯姆在電話桌前草草寫了張字條：&ldquo開車送朋友回家，約十二點回來。
T.&rdquo他把字條放在樓梯的第三級台階，海洛伊絲肯定能看到。
*** (1) 法蘭克·辛納特拉（FrankSinatra，1915&mdash1998），美國歌手、影視演員、主持人。
(2) 霍華德·休斯（HowardHughes，1905&mdash1976），出生于美國得克薩斯州休斯敦，美國企業家、飛行員、電影制片人、導演、演員。
(3) 狄特裡希·費舍爾&ndash迪斯考（DietrichFischer-Dieskau，1925&mdash2012），德國最為知名的男中音歌唱家，幾乎參與了所有德國古典音樂獨唱與鋼琴的錄音，其唱片成為其他演唱家學習的範本。
(4) 倫勃朗（RembrandtHarmenszoonvanRijn，1606&mdash1669），荷蘭畫家，歐洲十七世紀最偉大的畫家之一。
(5) 維亞爾（ÉdouardVuillard，1868&mdash1940）和勃納爾（PierreBonnard，1867&mdash1947），二者均為法國納比派畫家，強調繪畫的主觀性與裝飾性。
&rdquo &ldquo這幅我不知道，我知道那幅&mdash&mdash在圖錄上見過。
&rdquo法蘭克扭頭瞟了一眼左肩上方的畫。
他指的是《紅色椅子》，德瓦特的真迹。
湯姆馬上反應過來，男孩也許看過巴克馬斯特畫廊近期的圖錄，畫廊努力把僞作剔除出了作品名單。
&ldquo有些畫真的是仿品嗎？&rdquo法蘭克問。
&ldquo我不知道，&rdquo湯姆盡量露出真摯的表情，&ldquo從來沒有證實過。
是的。
我記得德瓦特本人去倫敦鑒定過幾幅。
&rdquo &ldquo對，我猜你當時也在場，你不是認識畫廊的人嗎？&rdquo聽到這兒，法蘭克頓時來了精神，&ldquo我父親也有一幅德瓦特。
&rdquo 湯姆很慶幸能稍稍換一下話題。
&ldquo哪一幅？&rdquo &ldquo叫《彩虹》，你聽說過嗎？米黃色打底，上面有一道彩虹，幾乎全是紅色，畫得又朦胧又不齊整，根本看不出是哪座城市，是墨西哥城，還是紐約？&rdquo 湯姆清楚那幅畫，是伯納德·塔夫茨仿的赝品。
&ldquo我知道，&rdquo湯姆說話時的表情像是在回味一幅精美的真迹，&ldquo你父親喜歡德瓦特？&rdquo &ldquo誰不喜歡呀？他的畫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我的意思是，帶着人情味兒，現代派繪畫中經常缺這種東西&mdash&mdash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就喜歡這種溫暖。
弗朗西斯·培根的畫筆調粗犷、真實，這幅畫也是，雖然畫上隻有幾個小姑娘。
&rdquo男孩扭頭看着左上方坐在紅色椅子上的兩個姑娘，她們身後似乎燃起一團紅色的火焰。
就主題而言，絕對算得上一幅&ldquo溫暖&rdquo的畫作，但湯姆知道，法蘭克指的是德瓦特溫暖的筆法，這可以從他用重複的線條勾勒出的人物身體和面部看出來。
湯姆有一點失落的感覺，因為男孩似乎不怎麼欣賞《椅子上的男人》，男子和椅子都沒有被顔料&ldquo點燃&rdquo，但筆調同樣溫暖，隻是這一幅是仿品，所以深得湯姆的偏愛。
幸好法蘭克沒問起畫的真僞，要是他問了，就表明他聽到過或讀到過什麼消息。
&ldquo看樣子你喜歡油畫。
&rdquo 法蘭克扭扭捏捏地說：&ldquo我很喜歡倫勃朗(4)，信不信由你，我父親有一幅倫勃朗的畫，鎖在一個保險櫃裡，我偷偷瞧過幾次，不是很大，&rdquo法蘭克清了清嗓子，坐端正，&ldquo要隻是圖個樂子的話&mdash&mdash&rdquo 這就是繪畫的意義呀，湯姆心想，雖然按照畢加索的說法，畫是反對戰争的武器。
&ldquo我喜歡維亞爾和勃納爾(5)，他們的作品畫面溫馨，但這種現代的東西，抽象派，也許以後我才看得懂。
&rdquo &ldquo所以至少你和你父親有共同點，都喜歡油畫。
他帶你去看畫展嗎？&rdquo &ldquo哦，我去過，沒錯，我喜歡逛畫展。
我記得那時我才十二歲，但從我五歲開始，父親就坐輪椅了。
有人沖他開槍，你知道吧？&rdquo 湯姆點點頭，突然冒出一個疑問，約翰·皮爾森在輪椅上坐了十一年，那法蘭克母親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呢？ &ldquo都是因為生意，賺錢的生意，&rdquo法蘭克的語氣中帶着嘲笑，&ldquo我父親知道誰是幕後黑手，是另一家食品公司，他們雇的殺手，但他從來沒有起訴對方，要不然他的下場會更慘。
你明白嗎？美國就是這樣。
&rdquo 湯姆心領神會。
&ldquo嘗嘗白蘭地吧，&rdquo男孩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皺皺眉，&ldquo你母親現在住哪兒？&rdquo &ldquo緬因州吧，我猜，也可能在紐約的公寓，我不清楚。
&rdquo 湯姆想再試探一次，看法蘭克會不會改變心意。
&ldquo給她打個電話吧，兩個地址的号碼你肯定都知道，電話就在那兒，&rdquo靠近前門的桌子上放着一部電話，湯姆站起身，&ldquo我去樓上，免得打擾你們通話。
&rdquo &ldquo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現在在哪兒，&rdquo法蘭克看湯姆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ldquo實在要打電話，我隻打給一個姑娘，但就算是她，我也不會透露我人在哪兒。
&rdquo &ldquo哪個姑娘？&rdquo &ldquo特瑞莎。
&rdquo &ldquo她住在紐約？&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你為啥不打給她？她不擔心嗎？你不用告訴她自己在哪兒。
我可以上樓去&mdash&mdash&rdquo 法蘭克慢慢搖了搖頭。
&ldquo她說不定猜得出我是從法國打的，我不能冒這個險。
&rdquo 他是因為這個姑娘才離家出走的嗎？&ldquo你有沒有告訴特瑞莎你要走？&rdquo &ldquo我告訴她我打算出門玩幾天。
&rdquo &ldquo你跟她吵架了嗎？&rdquo &ldquo沒有啦，怎麼會。
&rdquo幸福的笑容慢慢爬上法蘭克的臉頰，他露出一種夢幻般的表情，湯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表情。
男孩看了下手表，站起身來。
&ldquo不好意思。
&rdquo 才十一點，但湯姆知道法蘭克不希望海洛伊絲再次見到他。
&ldquo你有特瑞莎的照片嗎？&rdquo &ldquo有！&rdquo他把手伸進外套的内側口袋，掏出皮夾，幸福的表情再次浮現，&ldquo這一張，我最喜歡的，雖然是用拍立得拍的。
&rdquo他遞給湯姆一張方形小照片，照片放在尺寸剛好合适的透明封套裡。
湯姆看見一個棕色頭發的姑娘，有靈動的眼眸，抿着嘴，眯着眼，笑得很俏皮。
她的頭發又直又亮，不太長，從表情上看，不像在搞惡作劇，笑容發自内心。
她似乎剛好在跳舞，被拍了一張快照。
&ldquo真漂亮。
&rdquo湯姆說。
法蘭克一言不發，開心地點點頭。
&ldquo您能開車送我回去嗎？這雙鞋子雖然舒服，但是&mdash&mdash&rdquo 湯姆笑着說：&ldquo小事兒一樁。
&rdquo法蘭克穿一雙黑色古馳皺皮軟幫鞋，擦得锃亮，棕褐色哈裡斯花呢外套帶有别緻的菱形花紋，是湯姆也會選擇的款式。
&ldquo我去看看安奈特太太是不是還沒睡，給她說一聲我要出門，待會兒回來。
她容易被車子吵醒，不過她應該正在等海洛伊絲回家。
想上廁所的話，你可以用樓下的廁所。
&rdquo湯姆沖前廳的一扇小門努了努嘴。
男孩上廁所去了，湯姆穿過廚房，走向安奈特太太的房間，透過門縫，他發現房間裡已經關了燈。
湯姆在電話桌前草草寫了張字條：&ldquo開車送朋友回家，約十二點回來。
T.&rdquo他把字條放在樓梯的第三級台階，海洛伊絲肯定能看到。
*** (1) 法蘭克·辛納特拉（FrankSinatra，1915&mdash1998），美國歌手、影視演員、主持人。
(2) 霍華德·休斯（HowardHughes，1905&mdash1976），出生于美國得克薩斯州休斯敦，美國企業家、飛行員、電影制片人、導演、演員。
(3) 狄特裡希·費舍爾&ndash迪斯考（DietrichFischer-Dieskau，1925&mdash2012），德國最為知名的男中音歌唱家，幾乎參與了所有德國古典音樂獨唱與鋼琴的錄音，其唱片成為其他演唱家學習的範本。
(4) 倫勃朗（RembrandtHarmenszoonvanRijn，1606&mdash1669），荷蘭畫家，歐洲十七世紀最偉大的畫家之一。
(5) 維亞爾（ÉdouardVuillard，1868&mdash1940）和勃納爾（PierreBonnard，1867&mdash1947），二者均為法國納比派畫家，強調繪畫的主觀性與裝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