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年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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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到西宅二兄家去。

     此時惟二兄搬進在宅内,大兄還住在館驿弄老宅,我亦在大兄家,所以夜深不便歸,在二兄家吃點心。

    将要收拾睡去,有老家人潘龍來報曰:“老爺病兇了,相公等快去。

    ”餘急急走到床前,隻見公公大聲曰。

    “我熱甚,可把柿子來吃。

    ”大伯說道:“柿冷的,不可食。

    ”我曰:“病已如此,就吃何妨。

    ”大伯必不肯。

    倏爾叔祖曰:“我不适意,可把枕頭墊高些。

    ”四親娘便把綿被墊高,放老爺睡下去,竟氣絕矣,時年九十七歲。

    嗚呼痛哉!籲嗟叔祖兮維嶽降神,功名政績兮四海知聞。

    運逢鼎革兮明哲保身,兩朝貴重兮百歲名臣。

    榮封三代兮蔭及家門,撫我育我兮情意彌殷。

    胡天不憋兮泰山其傾,自今以後兮無複儀型,瞻仰吳天兮奠慰我心。

     又有懷方伯公五言一首;“憶昔繁華日,時叨雨露新。

    畫堂鋪錦繡,書閣毓麒麟。

    維識妍和麗,安知賤與貧?可憐今寂寞,回首淚沾襟。

    ”是時大伯在床前椎胸号恸,三位親娘及一家上下俱各大哭,簇擁在床前,随将八十歲時做好壽衣穿換端正。

    做荊嶽道時買歸沙闆,九十歲時做成四片,藏好在樓下,此時擡出。

    真香花紫實,價值幾百金,人人說雖有千金亦無處買者,是老爺之福。

     記此凡送終之物必該預備。

    至天明各鄉紳俱到,惟陸雲翔放聲大哭,可見情義之重。

    未時入殓,大伯付我銀二兩,買布十疋,結孝堂。

    大伯将涼床一隻擺在孝堂内東邊,餘藤條一隻在西邊,家人等俱地上睡,看守孝堂,随擇九月二十日成服。

    叔祖未滿六十歲時,叔祖母去世,終身不娶,隻有三位姨娘。

    長者四姨娘,奶奶在時就是有的,更識幾字,所以重用,凡銀錢出入,俱系他經手。

     其次者福姨娘,性仁厚,溫重端雅,待我甚好,其意要我承繼也,不道内有力阻者。

    凡有星蔔者,必私自與我算命,問我後日好否,如此至情,不料不能報答,至今心中怏怏。

    其三即已親娘,生寅龍三叔者,因性直口快,所以見怒于群小。

    後三叔進學,又畢姻,故去姨娘而稱親娘。

    叔祖亡後,三位親娘斬衰守孝,朝夜哭臨化紙,亦少他不得。

    十月二十開喪五日,松江提督來,府廳來,吳淞趙總兵來。

    請陸知縣題主,本地鄉紳祭奠。

    每日支賓酒席執事家人工食,件件減省,費去二百七十餘金,送來助喪者百金,亦開銷在内。

    閥靈之後設處舉殡之費,大家忙極。

    西宅伯母賣程中甫行屋一百五十金,我與二兄同去,要劉仲贖身銀一百八個兩,四面八方極力收拾,方得擺九糖飯執事禮儀。

    十一月初七日,餘往府城,為遲鹽院考察也。

    初八日,天大冷,考察時餘同去者,倪孝則獨累。

    初九日歸,不料馬提督在吳淞,要過浦灘舡五十隻,差夜不收在縣等待我歸。

    又因縣公還在府候送鹽院,葉時無主,隻得同小甲王仲自去提拿。

    幸潮小,城河内有六七十隻,明日派定,造好冊子。

    不料搖出郎家橋,四散搖去,因無押差,故提督差甚着急。

    王仲叫喚來者止有二十六隻,是夜在東溝過夜,雞鳴時叫各舡戶放舡北去,不料西北風大,天昏寒重,竟搖不下。

    餘舡由小甲自搖先往,将至界浜,隻得近北岸,忽聞贊号聲響,差人着急,同我上岸。

    無處尋路,幸聞犬吠聲,料是人家,走近叫問,方上大路。

    直至吳淞,面複提督,幾乎受累,幸旗鼓廳徐燕公據他說。

    “你們陸大爺與我最好,方才自我說了發到這裡來的。

    十六日老爺準要過浦,五十個舡,少了一個砍你的頭。

    ”餘同差人回至界浜,星夜趕回上海,縣公已回。

    重新出牌,着六門四渡口各舡戶及各鎮耍船,又判封皮五十張。

    此系軍機,說着馬提督,誰敢有誤。

    兩日齊集,十五日到界浜渡口紮營,仍有二百兵馬。

    先渡兩馬過去打探,牟參将走到舡邊來與我商議曰:“你在此辛苦了,舡内俱要墊草便好。

    ”我曰:“有銀子沒處去買。

    ”馮把總曰:“那裡去買?人家有,找了些就是。

    ”我随分付曰:“搖舡的,你們快去打墊草。

    ”頃刻之間,近岸人家十餘堆稻草,搬搶無存,亦利害事也。

    少頃探馬回報:提督由大場鎮回松江府去了。

     此番雖受辛苦,仍有廿金。

    自此不願做,大伯手書一封,除去兵房卯簿。

    十二月初一忙起,此時有表兄顧在公精于喪禮,件件妥當。

    孔孝伯系贊唱禮儀者,送來儀注一本更詳細,并應用物俱開載,或備或借。

    先五日應做事件,先三日應做事件,先一日、本日,詳密備載,纖毫無漏,可謂能事人也。

    凡書寫告示,皆俞文叔派撥,隊伍整齊,管攝備辦等項,皆在公斟酌,設處銀錢發工食、點什物,我與大兄二兄參酌料理。

    先期仍開喪三日,至十六日半夜,孔孝伯同大伯祭開路神起,祭喪輿,祭大門,告祠堂,别家堂,别竈,弄到天明起靈落旒,方欲發引,天即下雨。

    及至出城,竟大雨,紙作俱壞,一時送喪者多泥濘難走。

    到山時雨止,縣中送執事人役,營中送兵馬隊伍旗炮等,兵馬隊吹手俱冒雨送至壽山。

     少頃雨止,大兄招返,仍擺隊進城,我是虧薛舍攙扶。

    費無數心機,竟被雨壞。

    下午大兄出城看老爺落圹,大伯曰:“大相公快去收拾祭桌上收來東西。

    ”大官照管封金門,誰料匠人七八個,俱不曉得打三色土的,看來不像。

    連叫老家人陸孝來,方曉用細石灰三鬥、黃土二升、砂一鬥,糯米粥老酒炒和,手捏去可成團,抛去要散開,然後用夾闆夾住,畚二鬥半在闆内,杉木槌慢慢打成,直要其聲如鐘磬之聲,方再畚進去,再打如前。

    封一金門,數人用力,兩日方完,用老酒數壇、糯米一石。

    當初打成此山,費幾百金矣。

    記此使日後作事者知識其法。

    餘自十一歲時痛遭父亡,十三歲十月在叔祖處起,供給讀書,撫養定親。

    至結親時,因叔祖竟将我入贅鄉間,為此稍拂我意,所以一心竟住在鄉,時常往來,倘有事則我必在,共二十餘年撫養之恩,至此休矣,何所倚賴乎?其年官收官兌起,上海縣漕糧十萬七千有零,向來民收民兌。

    通縣三百餘圖,每圖審定五年裡役,周而複始,輪年承值:如兌收也、裡催也、總甲也、塘長也,其餘辦糧者謂之排年,收兌專管收本圖糧米,運貯漕倉,兌與旗運,不獨交兌時旗軍勒掯,甚至每石加增米色。

    綱司話會、淋尖趯斛等項,約費二三四錢一擔,抑且糧道衙門及本府督兌衙門,上下俱有使費。

    本縣糧廳總書管班等項,亦有舊例。

    廒口斛手、倉門總小甲、巡倉等役,亦有使費。

     種種破家者甚多。

    分催者專管一圖白銀,完欠自他比較;總甲者專管地方人命強盜打搶等件,有則先出報單,若犯人逃走亦要他捉拿;塘長者專管開河修築力役之征,皆每年輪充,費銀難料者。

     有新場鄉紳朱紹風,此時任戶科給事,采訪民情,特建議官收官兌,革除兌收名色,件件經畫詳細,朝廷依準,奉旨頒行。

    自順治十六年起,本縣用收糧官四員,分派十萬漕糧。

    因初時立法,其弊甚多,所以各區圖糧裡有傑出者,動公呈攻擊四收官及總書張萬裡、周仲仁。

    不料收官漕總,竟将公呈為首者二名,賄囑宮兵道(按;分巡蘇松兵備道宮家壁)砌列倉棍,送馬按院(按:名騰升,時為江南蘇松巡按)訪,時值按院到縣趱運故也。

    其年運官周三略與陸縣公(按:名宗贽,臨清人)鼓噪幾番,旗丁打死百姓,百姓亦打死旗丁,申報上司,溜院會審,周三略問斬罪。

     順治十七年庚子,餘三十三歲。

    是年二月初八日,母姨夫談季勳,為攻擊漕糧弊窦,被陸知縣送按台訪,受累過不得脫身。

     有沈養萱、葉伯臯求陸知縣出釋放文書,頃刻央人寫就,蓋印發出,此時談門宗族及親友,仍有廿人在寓,衆口交推,我去得妥,立刻動身。

    沈養萱、葉伯臯送我出小南門,往北,由北門至靜安寺,時寺僧蔡淡然欠我房價十兩也,見我遠去,極力設法銀一兩還我。

    誰知幸有此項,星飛趕到蘇州,聞按院已過江去矣。

    直至丹陽,方曉得在泰興行事。

    随至泰興,把文書投進,明日發出,仰縣釋放,又星夜兼程趕回。

    一往一來,不過十四日。

    在鎮江值清明日,看男女遊山,景色絕佳,歸時有征途十詠以記之。

    七月又與大兄在南翔鎮,在妓女沈四娘家住兩日,六娘已适人矣,到此舊地,不無閑想。

    八月,崇明水師營提督撥右營王副總(按:名光前,崇明水師營副總兵)駐防上海,據虹橋南艾宅(按:即明通政使艾可久宅)作大衙門,帶來都司二飛千總四、把總八,傳宣内丁材官之類,約有萬人。

    民房略大者盡被占去無遺,東門内陸家大宅(按:即陳所蘊日涉園故址)為周都司衙門;北門褚家人宅向開标行者,為楊都司衙門。

    千把總合城住到,甚至每十家出房一間,供養一兵。

    每日清晨,六處衙門吹打,樂聲鼎沸。

    其六處者,黃浦營參将也、都司也、亦有二千總、四把總、水師營副總及二都司,海防又駐紮上海在西察院内,記此知百姓騷擾之苦也。

    十二月初二往蘇州,為母姨夫官司也。

    母姨夫自受害之後,即告陸縣公及四收官、鄧縣丞、唐照磨、及城守營王把總、喬斐翹,并漕糧總書張萬陵等在淮都處,發糧道及兵道二衙門會審。

    當時同事者有頤鳳圖、沈仰萱、葉舜芳、沈爾強、孫仲仁、趙聖庸、闵條侯、頤憲臣等,俱在蘇州寓雙桂堂内,糧裡被害人等,過差等項,約有百人。

    支應動用,非同小可。

    四收官情急,仍将銀來買和,惟求少執款頭。

    守至半月,是日元妙觀内會審,凡系告被及收糧書辦,俱蘆枷鎖項,點名進審。

    蘇州人看者亦多。

    陸縣公被糧道聲言幾句,再不敢說,惟顧鳳圖與母姨夫侃侃長說,逐件對質,以兵道糧道甜言安慰,将總書資三十闆,随發松江府畫供。

    時張按台(按:巡按蘇松六府禦史張鳳起)亦到松江,因而俱歸。

    直至二十二日太守及理刑會審,亦責總書三十闆,備文詳覆。

    記此知為合縣之公事,虧幾人費心力,至今受益也。

     順治十八年辛醜,餘三十四歲。

    是年正月初七日,帝崩。

    不數日有報到,新君登極,時年八歲,改元康熙。

    一切軍國人事,四大臣互相贊畫,攝行相事,竟緻太平。

    正、二、三月多雨,小熟歉收。

    其時塗知縣(按:塗贽,臨清人)征糧甚迫,比較嚴切,百姓無措,多借營債,情願加二利息,如過期還有小利,稍不如法,拿到家去吊打,慘狀萬千,頃刻幾倍,破家者甚多。

    三月内唐姑娘家表妹,自褚文餘死後,即歸守制娘家,至此數年,不料與弟婦不睦,漸有口舌,餘再四勸解。

    準約四月初五日要會我,竟随意在鄉,至初六日竟尋短見。

    幸餘初七日到邑,忙去勸歸,送至東鄉老宅。

    隔數日,姑夫付我銀二兩,備辦鍋竈碗碟及一應動用家夥,我又貼銀一兩有餘,方得載老親娘亦到老宅,與大妹同居。

    我隔數日必往東探候一次,住幾日方歸。

    六月初十日,兵部尚書蘇、刑部尚書索、大将軍劉、總督部院即撫院朱、提督梁,為遵旨會閱江南事,按臨沿海等處。

    是日所到之處,下屬迎接,供應浩繁,從古未有。

    兵馬亦多,經過處人家俱搬入腹内避去,及至到并無騷擾。

    四、五、六、七月大旱,城市鄉鎮異常祈雨,直至七月十五日方雨,本縣地界尚有不及者。

    十六日大風,高昌渡覆渡舡一隻,溺者百人,死者六十五人,二十一保限上歸者居多,我地梁君實與焉。

    屍首九日方起,甚有奇異等說。

    是月二十七日次女生,其日我在松城考察回。

    八月奏銷官儒錢糧,本轉,凡欠分厘者俱革退。

    本縣隻留完足錢糧秀才二十八名,孥問欠多秀才十二名,欠多鄉宦一人,其在任者俱削去缙紳之籍,休官回家。

    此奏銷之始,可見催科利害。

    所存秀才名曰與考生員。

    十月十三日王知縣(按:名孫蘭,洮州衛人)到,餘管辦刑房例。

    十一月,撫院朱自他起奏銷例,壞江南鄉紳無數,不料亦被論,拿問去。

     康熙元年壬寅,餘三十五歲。

    審問因舊歲大小熟全荒,米價驟貴,民大饑,流離就食者甚多。

    縣公設法在廣福寺、積善寺二處給粥,日兩餐,慘極。

    又耍奏銷各項錢糧,有産者亦窘甚。

    四月,麥大有收,至秋間風雨不時,種晚花者俱大荒,早花仍有擔外者,稻竟好。

    三月二十八日,唐姑夫六十大慶。

    其時有嘉興府南浔鎮人朱姓,據說其家有幾萬之富,養一子,少年聰慧,無書不讀,為擅修國史事發,全處死。

    連累浙直二省富宦名家廿戶,并害現任憲司官府俱削籍,構成大獄,處死者百人。

    婦女皆發配滿州,用囚車解北,見聞頗慘。

    此江南第一巨案也。

    七月二十二夜,遍地鬼聲,餘在城中聽得,及至明日,街坊深巷,無不說者,及至歸鄉亦然。

    八、九月疫痢盛行,十家九病,獻神化紙,并送鬼者滿路。

    九月二十八日,寄母唐姑娘六十大慶,時表妹已再嫁吳元官矣。

    十一月,吳元官為賭輸營債,同大姑娘潛住吳沖泾口,使李二來通信。

     康熙二年癸卯,餘年三十六歲。

    是年春雨連旬,夏間甚涼,至秋疫病時行,連村合戶俱病倒,家家獻神送鬼,甚多奇異。

    如獻神送鬼,用火酒建煙羊肉之類,更相訛言神鬼系外省來者,俱屬陣亡之鬼。

    不意内人于七月二十六日病起,至八月初六忽然見兇,不省人事,問蔔獻神。

    初八日,死去複蘇。

    初十又死去,備辦衣服棺木等項。

    十一日,擡柩回來,各家關門掩戶。

    嶽母亦病,至親無一人,夜深時氣絕,我去叫兩人來收拾入棺,而身尚溫。

    至明蚤省視,微微有氣,已複醒轉矣,聲息低微,極聽方得。

     數日不食,即參湯亦不能下咽。

    一時醒來,忙促無措,隻得先将米湯來灌在口内,竟咽下去,漸次救轉。

    又獻神送鬼,更多鬼話,我從來不信者,至此方知真有鬼也。

    雖幸不死,卧床兩月方得複元,從前所做之事,及所放物件,毫不記憶,亦一異也。

    此時陰雨數日,水漲,出入俱跣足。

    東去尋母親,母親亦病,三弟亦病,家無健人。

    九月十九夜,東頭蔡兔來回報母親病稍愈,忽竈下火起,驚吓轉兇,連夜去候。

    至二十日辰刻到舍内,母親曰:“你來了,我家窮,放你不下,倘我去世,你一時無措怎好?”我曰:“母親不妨,隻要你健,倘有疏虞,件件是我料理。

    ”母親曰:“你可料理,我就放心了。

    ”因我到,宅上人及近鄰俱來望,我出去謝他。

    隻聽連聲叫我,我進房,母曰:“不适意,你來把枕放低,使我睡。

    ”我連忙放低,母親睡去,不料從此逝矣。

    嗚呼痛哉!籲嗟母親兮罔極之恩,育我撫我兮愛惜彌殷。

    念之望之兮祈我高騰,愧餘不肖兮有負母心。

    早年喪父兮隻影孤形,祖母構隙兮忍氣吞聲。

    培植三子兮曆盡艱辛,冀得成人兮郁志可伸。

    東西懸隔兮甘旨未曾,胡天不吊兮遽赴幽冥,号天長恸兮無複遺音。

    此時有鄉鄰陳後愚者,當初伊父因為官司,投我祖父而來住我舍内,後自起屋,在我舍房之西,知我到,即來候。

    有錢子雲者,現住我屋,俱年六十有餘,向來老成,見我哀痛,勸雲:“大官人不是竟哭,快收拾終具要緊。

    ”我即就央他兩個替我去看,不一時回來。

    據雲:鋪中雖有,皆不中用,想得唐姓者新做壽具一口,鼓吹上壽,倘借得來,即日照式做還,仍将銀八兩付作鋪潘鳳愚就是,臨期叫吹手送去,雖多周折,然其物堅固。

    我即應允。

    他二人即去借來,星飛差人到城中買布,并成殓事件,夜半入木。

    餘過首七享祀畢,然後南歸,中心苦極,不兩日亦大病甚危,幸飲糖湯而上下氣通,得不死。

    是月内,有方秀才是新場鎮巨族,因欠錢糧,奉陳知縣(按:名以恪,山東峄縣人)簽拿出邑,刎死在縣南差人陳五官家。

     餘自十月初一病起,内人尚未離床,兒女又小,心中焦躁,數日即起身走去,竟撲倒,可見病極。

    急欲東去,無奈何而止。

    十五日雲官來報,妹夫何念修死,錢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