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劉因 吳澄 趙孟頫 高克恭

關燈
第一節 劉因 從專意“明道”到東京執教 劉因(1249&mdash1293),字夢吉,保定容城人。

    父述,性好儒學,元世祖中統年間任武邑縣令,後以疾辭歸。

    劉因三歲識書,過目成誦,六歲能詩,七歲能文,當與父親有很大關系。

     北方名儒硯堅落籍真定(今河北正定)後,在那裡授徒達十餘年。

    劉因師從硯堅,學業大進,為同舍諸生中之佼佼者。

    宋金兩代文壇注重“以辨博長雄”的詞章和“誕漫坐雜”的經義,“南北崇尚幾無所分别”(《元朝名臣事略》卷一五)。

    中統年間前後,經許衡、窦默、姚樞等人的提倡,在南方被公認為“正學”的程朱學說也規模日廣地傳播到北方。

    劉因對早年研習的“訓诂疏釋之說”本來就心存疑惑,這時更專心研讀程朱諸書,後成為在北方名聲僅次于許衡的理學傳人。

     在劉因以性理之學名聞北方的初期,他專以“明道”自任,頗有“笃志獨行”的意向。

    他的家境貧寒,父母、祖父去世後長期無力安葬,後來在朋友幫助下始克襄事。

    在《癸酉(1273)書事》一詩裡,他這樣描寫自己的經濟狀況:“嬌兒索粟一錢空,怪見家人不忍中。

    我不怨天貧賤我,吾兒自合享吾窮。

    ”(《靜修集》卷一三)但他仍不願苟合,“不妄交接。

    家雖甚貧,非其義,一介不取”。

    全祖望在《書劉文靖公渡江賦後》一文指出:“公卿過保定者衆,聞因名,往往來谒,因多遜避,不與相見”(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編,卷三三)。

    他所以不願涉足政治,很可能是因為在他看來,“以元開創規模言之”,“不足為輔”(《靜修集》卷八)。

    至元中葉,忽必烈長期倚信以“理财”固寵的回回大臣阿合馬,日益疏遠“諱言财利事”的朝中儒臣。

    這應當是促成劉因采取超脫于政治的處世态度的重要原因。

    他在七律《讀漢高帝紀》裡批評西漢初年的朝政輕視儒術:“規模自襲挾書律”,“隻知才到蕭曹盡”(《靜修集》卷二一)。

    其中所抒發的,不能不是對現實政治的感慨。

    劉因還反複以“夷皓”(伯夷和“四皓”)為詩作的主題,也無非是在表露自己不合時則甘于隐淪、“名書丹阙非吾望”的心迹。

    他用諸葛亮“靜以修身”的名言額所居曰“靜修”,大約也在此時。

     至元十一年(1274),元朝下诏伐宋;大軍浮漢入江,水陸并進,順流而下。

    不到兩年,宋亡。

    劉因頗傷宋朝為奸臣所誤,拘留元朝國使以挑兵釁,終緻國亡,遂作《渡江賦》以哀之。

    他曾欲南遊江湖,覽觀南宋諸先儒名迹,但未克成行,反而北上易州(今河北易縣),到當時辭官家居的何玮家館課授徒。

    劉因自己說,他所以同意去何家,教書三年,主要是因為那裡藏書很多,可以一遂“館于藏書之家而肆其檢閱”的宿願,何玮曾參與伐宋之役,藏書中有不少是從南宋舊境攜回的理學書籍,這些書在北方不易搜尋。

     至元十九年(1282),權傾一時的阿合馬被殺,元廷的政治鬥争形勢發生了變化。

    被蒙古、色目和漢族高級官僚中的漢法派所一緻擁護的新政治領袖、太子真金,更加積極、直接地參與各種有關的政治活動,一時間在漢族士人中引起對于“朝政更新”的強烈樂觀情緒。

    也就在同一年,真金因不忽木之薦,以太子燕王守中書令下教,召劉因赴都,擢拜承德郎、右贊善大夫。

    這時的朝野對真金改革朝政的過度希望,無疑也感染了劉因。

    他受教之後,“即與使者俱行”。

    時真金建學宮中,教近侍子弟讀書。

    劉因抵京後,遂受命接替前任王恂,教學于東宮。

    未幾,因繼母感風疾,辭歸省視;翌年母卒,乃丁憂家居。

     重歸隐淪由真金所發動的更新朝政的改革,還來不及等劉因母喪服除,就因與元世祖忽必烈政見不合而中途夭折。

    這次事件給予劉因很深的刺激,使他對于元朝政治再也不抱什麼希望,而且反過來,對于自己輕易應诏、一聘而起十分後悔。

    他想起漢初呂後以卑辭厚禮迎四皓以侍太子(即漢惠帝),使劉邦以為太子得天下人心,如高飛鴻鹄,“羽翮已就,橫絕四海”,因而不敢廢之另立的故事,深感自己貿然卷入宮廷鬥争的危險,因此竟吟出“一讀《鴻鹄歌》,令人心膽寒”,“出處今誤我,惜哉不早還”的沉痛詩句(《靜修集》卷二《四皓二首》)。

    在應征而起的六年前,劉因寫過一篇《退齋記》,在文中婉轉地批評在政壇上進退無恒,認為許衡既然以“正道”自任,出仕從政,就不應複因道之難行而“以術自免”(《靜修集》卷一八》)。

    對照劉因作《退齋記》的宗旨,亦更可見他對于自己竟然蹈許衡舊轍,追悔不已。

    關于劉因在繼母去世後近十年中的隐居生活,史料甚為缺乏。

    他有詞《太常引》雲:“紅塵盡處,白雲堆裡,高卧對青山。

    風味似陳博,休錯比,當年謝安。

    ”(《靜修集》卷一五)其中所反映的是這個時期裡他的心境。

    他無疑仍以寫作和教書為業。

    當時流傳有《四書集義》一書,是朱熹有關四書的問答與集注而為他人所彙輯者。

    劉因認為其太繁,且有牴牾處,于是另加采擇闡發,撰成《四書集義精要》三十卷。

    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李謙在劉因居喪期間曾拜訪他,說他“形體癯瘁,須發頒白”(《靜修集》卷首),這時他不過三十五六歲。

    到四十二歲這年,兒子又先他去世;這對他的精神和身體,不免又是一次大打擊。

     至元二十八年,劉因四十三歲。

    元世祖忽必烈殺權相桑哥,“朝政又一更新”(蘇天爵《滋溪文稿》卷八《劉因墓表》)。

    元廷以集賢學士的三品清要之職往征劉因。

    他絕不願再仕,乃以疾固辭。

     劉因在疾病纏身的最後兩三年内,又寫成《易系辭說》一書。

    至元三十年四月去世。

    元仁宗延祐年間贈翰林學士、資善大夫,追封容城郡公,谥文靖。

    其撰述流傳至今者,有《靜修集》、《丁亥集》、《四書集義精要》、《椟蓍記》、《樵庵詞》等。

     第二節 吳澄 家居授徒的大半生 吳澄(1249&mdash1333),撫州崇仁人,字幼清,晚年又字伯清。

    友人程钜夫題其居屋為“草廬”,人稱草廬先生。

     吳澄出生在頗為寬裕的普通家庭。

    祖父吳铎追求舉業,且好天文星曆之學。

    吳澄的幼學發蒙,是在祖父指導下起步的,祖孫之間的感情聯系甚深。

    他十六歲時,祖父赴撫州郡城參加鄉試,因未能通過,一年後即溘然去世。

    十六歲那年他随祖父撫州之行,對其一生産生有重大影響。

    從當時在撫州臨汝書院講學的著名理學家程诏開(若庸)那裡,他第一次接觸到程朱學說。

    前十餘年裡,他孜孜以求的一直是聲對詞賦、記誦詞章之學,“自以為所學止于是矣”,而“不知科舉之外他有所謂學也”。

    此行後他恍然大悟,“先聖先師之所學者,固不止是”(《吳文正公外集》卷三《謝缪守書》、《謝張教》)。

    從此較系統地閱讀理學家的著述,開始與程若庸的族子程钜夫相交往、切磋學問。

     至元七年(1270),吳澄赴撫州鄉試中選,時年二十一歲。

    從他後來寫給主考官等人的信劄來看,他雖也希望能在禮部試中式,“得直言天下事于大庭親策之晨”,但志向不在仕途。

    吳澄的理想乃是“退而私居,博考載籍,力學聖賢”。

    翌年春,他赴省試不利,從此便斷絕了角逐之念。

    下第這一年,他纂次舊作,題曰《私錄綱領》,收錄他接觸理學以來自内心生發的感想雜識等,從而将棄舉業之決心表露無遺。

    此後,他沒有再參加南宋皇朝組織的最後一次科舉考試。

     直到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吳澄維持讀書授徒的家居生活已長達十五年之久。

    有好幾年他曾遷居樂安,與當地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