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關燈
這天下午,高幹事騎着自行車來到連裡。

     一見面,他車子還沒放穩,就很激動地對我說:“大有文章可做,大有文章可做呀!”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不知他為何如此興奮。

     “戰土‘北京’的親屬找到了!” “在哪裡?”我急問,“薛凱華的親屬來隊了?” “你先猜猜,你們的英雄戰士‘北京’,也就是薛凱華烈土……”高幹事非常神秘地望着我,“你猜他的爸爸是誰?” 我想頭不知。

     “雷軍長!薛凱華是雷軍長的兒子!” “啊!!”我大為震驚。

    過了會,我有些不解地問:“凱華咋姓薛?” “軍長的老伴姓薛呀,凱華是姓母親的姓!”高幹事滔滔不絕地說,“我聽軍裡一位幹事說,軍長有四個女兒,隻有凱華一個兒子。

    軍長的大女兒和凱華姓薛,另外三個女兒姓雷。

    軍長的大女兒姓薛,是因為戰争年代,軍長的家鄉曾多次遭敵人的血腥屠殺,凡是軍屬都在劫難逃,所以他的大女兒便随了外祖父家的姓氏。

    至于凱華為啥姓薛,聽說是因為軍長對他唯一的兒子管教極嚴,當兒子上學取大名時,軍長問兒子是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兒子毫不含糊地說喜歡媽媽。

    軍長哈哈大笑了一陣,說:‘那好,象你大姐一樣,你也跟你媽姓吧!’于是,便給兒子取名薛凱華……”說到這,高幹事突然問我,“呃,軍長到你們連來了。

    怎麼,你還沒見到他?” “沒有。

    ” “這就怪了。

    ”高幹事楞了會,“軍長乘吉普車先到的團裡,他離開團時說要到你們九連來,我是跟在他的吉普車後頭,一個勁地蹬車趕來的!” 我一聽,忙和高幹事走出屋,圍着營區轉了一圈,既沒見有吉普車,也沒見軍長的影子。

     回到連部,高幹事這才顧上蘸濕了毛巾,擦了擦滿臉的汗。

     “聽說軍長早就得知凱華犧牲了,但直到眼下,他還沒把兒子犧牲的消息寫信告訴老伴。

    ”稍停,高幹事接着對我說,“凱華同志留下了一紙遺書,遺書是師裡烈士收容隊在埋葬他的遺體時,從他的上衣口袋裡發現的。

    因遺書上署名隻有‘凱華’兩字,當時誰也沒想到他是軍長的兒子。

    遺書原件現已在軍長手裡,這裡有師宣傳科的打印件。

    ”說着,高幹事拉開采訪用的小皮夾,把一紙遺書遞給我,“你看看吧,一紙遺書才華橫溢,内涵相當深,相當深!” 我接過薛凱華的遺書,急切地讀下去。

     親愛的爸爸: 我從北京部隊趕赴前線,與您匆匆一見,未及細述。

    兒知道,爸爸戰前的時間,可謂分秒千金也。

     遵爸爸所囑,我已來到這擔任穿插任務的九連。

    等待我們九連的将是一場啥樣的惡仗,現在不管對您還是對我們九連來說,都還是個“X”。

     去年冬,爸爸在《軍事學術》上讀到我寫的兩篇千字短文,來信對我倍加鼓勵,并誇我有可能是個将才。

    不,親愛的爸爸,您的凱華不瞞您說,我不但想當未來的将軍,更想成為未來的元帥! 嗬,您二十一歲的凱華口氣多大呀!不管此乃“野心”也罷,雄心也好,反正我極推崇聞名世界的這一兵家格言:“不想成為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誠然,絕非所有的士兵都能成為将軍和元帥的。

    舉目當今世界,眼花缭亂的現代物質文明,對我們這一代驕子有何等的誘惑力呀!但是,我的信條是:花前月下沒有将軍的搖籃,卿卿我我中産生不出元帥的氣質;戀棧北京的士兵,則不可能成為未來的元帥!未來的元帥應出自深悉士兵涵義的士兵,應來自血與火的戰場上!基于此種認識,我才請求離開京都,奔赴前線,來做—場“未來元帥之夢”。

     親愛的爸爸,您去年推薦我讀的幾部外國軍事論著,我大都早巳讀過。

    爸爸年已五十有七,尚能潛心研究外軍,兒感到可欽可佩。

    爸爸在寫給我的信中雲:“一介武夫,是不可能勝任未來戰争的!”此語出自爸爸筆下,兒感到尤為振奮!有人把軍人視為頭腦最簡單的人,錯了,大錯特錯了!且不說張翼德的丈八蛇矛和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即使小米加步槍的時代也一去不返了!現代科學技術日新月異,世界列強又把科學尖端首先運用于軍事。

    小小地球,日行八萬裡,轉速何等驚人!現代戰争,向我們的元帥和士兵,提出了多少全新的課題!如果我們的雙腳雖已踏上波音747的舷梯,但大腦卻安睡在當年的戰馬背上,那是多麼危險呀!前些年儒家多遭劫難,但我卻企望,我們的元帥和将軍,個個都能集虎将之雄風和儒家之文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