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回 無計托微波 一往癡情投大藥 孤身懸絕壁 千重彩霧湧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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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昨日所穿快鞋,走時未于,忘了帶來,那鞋雖舊,乃是母親箱中所藏蟒皮特制,尋常刀劍都斫不透,如何粗心忘記?幸而三妹多拿了人家一雙,否則此鞋已破,如何上路?忽又想起,前半一段還曾看見腳底谷中标記,這裡形勢更加深險,下面谷徑本對陽光,忽然如此陰暗,路單上的标記已有老長一段不曾發現,谷徑本如圓螺,還有好幾條岔道,照路單所開,一不小心便難走出,崖勢如此陡峭,上下好幾百丈,稍微陰暗之處,幾乎望不到底,上下縱躍已非人力所能,照此情勢,定是走過了頭,下面便是谷中最險的小螺彎,這樣難走,還往前進作什?心念一動,忙即退回。

     初意順路而來,原路回去,下面谷徑雖險,并不相幹,哪知方才走得太急,心又想事,後半沒有注意下面,連越六次斷崖,倒有四處岔道。

    小盤谷形勢險得出奇,不在盤蛇谷以下,不過地方小些,沒有那麼長大,歧路縱橫,回環交錯,隻有一條通往盤蛇谷中部的路,須照路單所開,左旋右轉,時進時退,盤繞而進,才能通行。

    小妹以為這等走法大奇,為了臨事謹慎,格外小心,又忙趕路,以為由崖頂居高臨下看清再走,共總三十來裡一條山谷,當可看明,免得夜間行走,遇到黑暗地方,一不小心将路走迷,沒想到崖頂的路一樣難走。

    去時順路前進,貼着右邊崖頂,見有斷處便越過去,順勢轉折,竟轉往中心地帶最險之處,後半陽光又被峰崖擋住,看不出東西方向。

    等到回走不遠,這才看清那崖竟有好幾十條,曲折蜿蜒,密如蛛網,所行越看越不像原路。

    仰望天色,尚還未黑,下面峰崖林立,昏暗異常,那些奇峰怪石森立暗影之中,仿佛好些大小惡鬼張牙舞爪,就要迎面撲來神氣。

    到處黑影飛動,不見一點陽光,崖頂更有好些奇怪草藤,發出一種濃烈的臭味。

    昨日中過瘴毒,驚弓之鳥,越發害怕,路是越走越不對,心中一慌,越發往來亂竄。

    幸而服藥之後身子越輕,氣力越大,相隔好幾丈的危崖,一躍而過。

     先見崖高谷深,危險異常,看去頭暈眼花,光景又太黑暗,還不敢冒失縱過,後來看出越朝一邊走路越不對,想往側面最高之處繞縱過去,隻要發現夕陽星月,辨出方向,便可覓路回去。

    無奈那一帶崖勢最險,兩崖相隔最狹的也有六七丈寬闊,不敢嘗試。

    後來實在急得無法,又恐後面三人等久驚疑,心更愁慮。

    恰巧前途有一處地勢較窄,飛身一縱,居然縱過,毫不吃力,漸漸膽大。

    連試了好幾次,相隔隻在十丈以内,都是一縱便到,心中略喜,膽也越大。

    一路縱高跳遠,在崖頂上飛來飛去,好容易縱到前面高峰,天色卻暗了下來。

    本來還可望見一點星月,哪知往來耽擱時候太久,到時天己昏黑,起了雲霧。

    登高四顧,無論何方都是昏蒙蒙的,三五丈外僅看出一點峰崖影子,再遠便看不見。

    這一驚真非小可!身旁雖帶有火箭流星,但恐三人跟蹤追來,這等大霧更易迷路。

    想了一想,無計可施,山風漸寒,身上已有涼意,想起夜來黑風之險,當地與盤蛇谷隔近,萬一遇上,豈不送命?正想雲霧剛起,還未漫過山頂,立處峰崖又是全谷最高之處,打算尋一洞穴,先作準備,以防不測,便沿着那峰走去。

    還未繞走一半,猛又想起此峰最高,對着陽光一面的山石必較溫暖,隻要試出陰陽兩面,便可辨明方向,少時霧退,仍可覓路而出。

     心念才動,耳聽輕雷之聲,忙即回顧,瞥見左側一串五色火星正由谷中飛起。

    因那一帶地勢最低,上下相隔太高,火星由下往上直沖,還未飛過崖頂,餘力已盡,在霧影中一閃即滅,看去相隔不遠。

    料知三人業已尋來,又驚又喜,先取一支流星往下發去,雷聲略響即止,知被崖石擋住,這樣大霧,也不知三人看見沒有。

    空谷傳聲,看火星來路隻隔兩三條谷徑,相去隻二三十丈,也許能夠聽見。

    在峰頂呼喊了幾聲,隻聽空谷回音,萬壑皆鳴,餘音嗡嗡,半晌不絕,但不聽三人應聲。

    跟着又見一支火箭飛起,紅白二色,這次飛得較高,方向略偏,好似三人走遠了些,不禁又着起急來。

    暗忖:他們都在山下行走,我卻寄身在此危峰絕壁之上,如何能與相見?這一帶相隔太寬,光景越暗,稍一失足便一落千丈,休想活命。

    暗影中看不真切,無法繞過,這裡又有黑風之險,反正是要下去,不如趕到峰下再想法子。

    他們帶有地圖,此來必照九公所說标記而行,隻要見面,不問進退,均好想法。

    心念才動,忽見兩團銀光起自前面,一前一後照耀崖谷,光甚強烈,那麼濃厚的霧,竟能透出,看去仿佛千萬層輕纨籠着兩團明月,知是二女蛟珠所發寶光。

    定睛一看,不由大喜。

     原來那珠光就在前面谷底移動,相去雖有好幾十丈,已由側面谷徑中繞出,和自己成了一路。

    如非霧氣太重,連人也可看出。

    珠光照處,下面霧影幻成億萬片彩霞,奇麗無比,好看已極。

    照此情勢,一到下面,無論如何也能追上,忙取一支流星對準三人去路發去。

    火光到處,瞥見峰旁不遠現出一條斜坡,下面一段不曾看出,是否能通到底雖然不知,本在發愁,覺着峰高崖峻,上下削立,無可奈何之際,忽然發現有路可下,自然高興。

    剛想起衣包雖被江明拿去,身旁還帶有千裡火,如何忘了取用?心中一喜,同時發現前面三人也似有了警覺。

    心中高興,忙将千裡火筒取出晃燃,由霧中照路前進,一面拔劍在手,看好腳底,試探前行。

    一摸身旁還有四支流星,又取兩支朝下打去,眼看珠光往回馳來,心中越喜。

    相隔太高,隔着重霧,聲音不能透過,雖有回音,隻在崖頂一帶,任怎大聲疾呼,也無用處,便不再出聲呼喊。

    沿着那條崖坡,正待斜行而下,路忽中斷,又成了一片峭壁。

     心方失望,連用火筒照看,剛看出腳底有路,相隔不過四五尺,也是一條斜坡,仿佛人力開成,作“之”字形曲折向上,下面珠光忽隐,試喊了兩聲,沒有回音,便把下餘兩支流星發下。

    待了一會,谷底也無反應,人已攀援而下,順着斜坡,看去走完。

    一看果然和上面一樣,被一塊大崖石擋住,無法再進。

    可是腳底不遠又有同樣的路現出,雖然有寬有窄,高下長短大緻相同,别處崖壁均有草樹藤蔓挺生石縫之中,并有荊棘密布其上,所行斜坡卻是寸草不生,隻壁上有些苔藓山藤,頗似人力所建。

    先還以為事出偶然,連走了七八條這樣斜坡形的石棧道,所經都是一樣,内有兩處轉側并還相連,不禁吃了一驚,暗忖:這等荒涼陰森的深山窮谷,怎會有人在此居住,并還開有道路?這樣高的峰崖,上下好幾百丈,别的不說,就這一條坡道,要用多少人力才能建成,壺公老人家居黑風頂,相隔尚遠。

    這裡無人便罷,如有其人,決非尋常人物。

    這條坡道,不知是否通到崖下,尚不可知。

    照此形勢,主人所居當在峰腰一帶。

    初次來此,霧氣太濃,莫要冒冒失失惹出事來。

    再想下面三人本已警覺趕來,眼看隔近,珠光忽隐,由此便無動靜。

    這條坡道如此奇怪,阮氏姊妹收去蛟珠必有原因。

    覺着事情可慮,心方憂疑,連手中千裡火也不敢輕用,隻用劍尖探路,戒備前行。

    遇到轉折、中斷之處,實在無法,方始把火晃亮,看好腳底形勢便即收去。

    似這樣接連轉側盤旋而下,又走了十幾條坡道,崖高谷深,還沒走到一半。

     小妹人極機警細心,知道越是危機當前,越是冒失不得,隻管心中憂慮,依然強自鎮靜,一路試探,暗中戒備,往下走去。

    估計路程已過一半,并無異狀,路也越來越寬,方想下面三人如何毫無動靜,連流星也未再放一支?心中憂急,打算再喊兩聲試試,忽聽身旁石壁中铿铿锵锵、啾啾卿卿,并有飛鳥振羽之聲,緊跟着便見兩對碧光,其小如豆,兩點作一起,由霧影中急馳而來,離身不遠,略一飛舞,便朝前下面崖壁上投去,一晃不見。

     小妹目力本好,剛看出是兩隻烏鴉般大的飛烏,剛才所聞異聲也是鳥鳴,為數頗多,種類更不在少,忽又聽鳥音中雜有人語,越發驚奇。

    連忙立定,靜心一聽,聲音又尖又脆,好似兩隻鹦鹉同時搶先開口,大意似說:“那三個娃兒,兩女一男,已被我喊住,引他上來。

    兩粒寶珠也全收起。

    隻是内中一個小女娃想要捉我,被我罵了幾句。

    如非主人有命,才不饒他呢!方才在小螺彎滿崖亂蹦的那個小姑娘,不知怎會沒等我們招呼,就由九十三天梯上面走了下來,現在洞外不遠,可要喊她進來?”随聽一女子口音說道:“師父近年改了脾氣,什麼事都不肯管。

    這幾個老賊實在可恨,這四個少年男女本領俱都不弱,樂得讓他們用寶珠把賊引來,為世除害。

    你老人家偏說他們深夜來此,正是谷中起霧之時,不似尋你而來。

    既然不願多事,便由他去也好,為何又命鹦鹉飛往警告,說他同伴在此,命其來會,是何原故?” 另一老婦答道:“徒兒隻顧年輕喜事,也不想想那老怪物無論脾氣多怪,善惡邪正當能分辨,豈是來賊卑詞厚禮所能打動?休看賊黨老奸巨猾,此去尋不見老怪物還好,如被尋到,白用心機,吃點苦頭回去還是運氣,一個不巧,連老命也要送掉。

    你當我便宜他們麼?我不過是見這四個小娃兒聰明靈慧,小小年紀,能有那好武功,實在難得。

    這幾個老賊個個心狠手黑,狡猾異常,本領都有專長,這四個小人如非其敵,難免傷亡。

    如能得勝,隻被逃走一個,便是極大後患。

    不如由他去尋老怪物,自投死路。

    就是内有相識之人,老怪物手下留情,你蕭師叔也放他不過。

    因恐寶光照耀,将賊黨驚動,跟蹤尋來,狹路相逢,驟出不意受了賊黨暗算,才命鹦鹉将下面三人引往下層洞内,再将峰頂的一個引往相會。

    他們并非尋我而來,何苦多事?反正這條小盤谷照例不許惡人走進,賊黨來得去不得,自然有人除他,你忙什麼?” 前一女子笑道:“好師父,峰頂飛馳的那小姑娘,年紀比我還輕,居然有此本領,實在可愛可佩。

    如非師父喊我,早已尋去。

    這九十三天梯地勢偏僻,賊黨走過決尋不到。

    方才我令鹦鹉先引三人上來,便想見他一面。

    如今人在外面,我們說話,定必聽去。

    許是為了深夜荒山,我師徒隐居在這危峰峭壁之上,山深谷險,形迹詭秘,不知底細,難免驚疑。

    好師父,我終年在谷中隐修,實在煩悶,好容易遇到這樣人,容我喚她進來交個朋友可好?”老婦答道:“你又靜極思動了麼?人不尋我,如何尋人?何苦使人疑心?” 話未說完,小妹早已聽出洞中師徒是隐居深山的異人,決非惡人賊黨。

    聽口氣,年紀輩份也不在小。

    心念才動,立時循聲走去。

    下走才三四丈,目光到處,瞥見地勢忽然平坦,現出大片石崖,上面生着好些松杉之類的古樹,靠壁一座大洞仿佛甚深,暗影中現出大小數十百點星光,紅綠金黃,各色俱備,燦若繁星,不住明滅閃動,知是鳥目放光,鳥嗚已止。

    方想主人怎會養了許多禽烏?洞中黑暗,如何相見? 正待通名求見,人已走到洞口,忽聽左側壁中女子笑說:“洞中黑暗,來人恐看不見,弟子将燈點起,再去喊她進來。

    ”聲才入耳,小妹腳步本輕,又因事太奇怪,越發小心。

    剛把話想好,還未開口,呼的一聲,洞中百十點星光倏地迎面撲來,聽出來勢猛急,似有不少猛禽鴦鳥在内,心中一驚,忙即往後縱避,方說:“我非壞人,乃是專程來此拜見。

    ”猛又聽一聲嬌叱,洞左忽現亮光,緊跟着急風飒然,面前白影一晃。

     剛看出來人是個女子,對方已先開口道:“這位妹子受驚。

    家師百烏山人,乃昔年百禽道人公冶黃侄曾孫女,隐居在此已有多年。

    你那三個同伴想是尋你,由下面走進,不知怎的并未迷路,到未一段方始走了岔道,誤走小螺彎鹦哥崖險徑,眼看和你一樣,就要深入迷路,為了尋你不見,連放流星火箭,又将寶珠取出,你發火箭相應,這才發現你在峰上,正往回走。

    我日間奉命出山有事,歸途得知有好幾個老賊來尋壺公老人,也要由此經過。

    中有兩賊年已七旬,以前曾和壺公相識,并知小盤谷這一帶的走法,本來打算明早由此通行,因在谷外壁上發現妹子所留字迹,立事變計,仗着帶有地圖和特制風雨燈,已由後面趕來。

    賊黨起身以前,我由旁邊經過,可恨這些老不死的狗賊競是鼠目寸光,内中一賊當我谷中土人,竟敢對我嘲笑,雖被另兩賊黨勸住,喊我不理,又趕過來賠話,向我打聽谷中有無人家,住在哪裡,可否指點途徑。

    我看不慣那老奸巨猾的神氣,罵了他們幾句便走回來。

    那幾個老賊也實機警,聽我罵他,反說好話,由後追來。

    他們地理沒有我熟,差一點的地方不敢走進,自然追趕不上。

    師父恐怕珠光大亮将賊引來,現命鹦鹉先将他們引往下面洞中,少時便可前往相見。

    難得家師此時清閑,肯見外客,妹子遠來不易,可要入洞相見麼?” 說時,小妹已将火筒晃燃,見那女子年約二十多歲,貌相醜怪,從所未見。

    一雙又深又大的眼睛,瞳仁碧綠,鬼火一樣閃閃放光,身材瘦長,手如鳥爪;一張白臉上生着大小數十粒肉痣,紅如朱砂,把兩邊面頰和前額差不多占滿,中間藏着一個鷹鼻、一張尖嘴;暗影中看去,簡直不像生人,辭色卻極誠懇。

    知道醜人最恨人嘲笑,又因貌相醜怪,人所不喜,求友較難。

    聽她方才所說,賊黨必是見她貌醜,又穿着這一身又寬又大的白衣,難免說笑兩句,因而結怨。

    再看醜女,一雙怪眼注定自己臉上,十分注意,忙改莊容,微笑答道:“小妹才八九歲時便聽家師、家母說起,昔年岷山有一位老前輩名叫百鳥山人,家傳能通鳥語,乃是當時數一數二的前輩異人,年紀早已過百。

    寒家遭難以前三十年便未聽人說起,想不到她老人家隐居在此。

    後輩未來以前,小菱洲龍九公本來開有路單,到了小盤谷外,如過酉時便要在外住下,明早再進。

    先還不知何意,為了途中耽擱,見天色尚早,意欲入谷探路,連夜起身,一時疏忽,把路走迷。

    此時想起九公竟有深意,總算沒有錯過,真乃萬幸。

    還望大姑代為禀告,說難女江小妹,同了兄弟江明和義妹大白先生之女阮菡、阮蓮求見,并望将他三人引來,感謝不盡。

    ” 醜女接口笑道:“妹子不要這等稱呼。

    家師雖然年紀不小,聽你四人姓名,均非外人,你們師長都與家師平輩,龍九公和大自先生更是家師舊交,不必大謙。

    我本人家孤女,被一土豪強迫為奴,因我貌醜,受盡欺淩,幸蒙家師救出火坑,來此隐居。

    你如姊妹相稱,便看我得起。

    妹子既是朱家遺孤,家師斷無不見之理,請先同我走進,再命鹦鹉去喚令弟他們吧。

    ”小妹聞言,知洞中老婦便是昔年名震西南四女異人之一,如蒙相助,再好沒有,驚喜交集之下,忽聽崖下高呼“姊姊”,正是江明,因在下洞久候小妹不至,想起先遇鹦鹉警告,語言靈慧,得知上有異人隐居,便請阮氏姊妹暫候,仗着練就夜眼,上來探看。

     姊弟相見,小妹想起未問醜女姓名,忙即詢問。

    醜女笑說:“我名葛孤,少時再談。

    請先往見家師,再喊阮家妹子上來吧。

    ”随引二人往裡走進。

    自從醜女一出,方才迎面撲來的百十點星光,已似潮水一般退去,洞中燈也自點起。

    二人見那洞約有十丈方圓,上下都是奇石,并有兩棵大可合抱的枯樹埋在當中,左右分列。

    燈光一照,許多奇禽好鳥全都現出,種類甚多,大小不一。

    有的形如骛鳳孔雀,翠羽紛披;有的形如鷹-雕鹫,形态威猛;更有兩隻白鹦鹉和一些比麻雀還小的青鳥,通體純青,美觀已極,鳴聲上下,如啭笙簧,十分悅耳。

    主人所居石室在洞側圓門以内,也頗高大整潔。

    二人人内一看,洞頂兩旁各有一幢石凳台,燈光甚明。

    當中石榻上坐着一個白衣老婦,慈眉善目,赤腳盤坐,膚如玉雪,身材十分瘦小,滿面笑容。

    如非滿頭銀發,看年紀至多四十左右,決不像是過百的老人。

     小妹久聞大名,深知此老特性,來時已早暗示江明,令其小心,忙即上前禮拜。

    剛要開口,老婦把手一擡,笑說:“你們遠來不易,不必多禮,到這裡來再談吧。

    ”小妹姊弟應聲起立,一同走進,二次又要下拜,被老人一手一個拉住。

    二人黨着對方微一欠身,自己便被那又白又嫩的手抓住,身不由己随了過去,仿佛手臂特長,力更大得出奇,不敢違抗,忙同稱謝,随老人手指之處,分坐兩旁。

    葛孤見狀笑說:“我說他們真好不是?果然是自己人。

    ” 忽聽外洞群鳥飛鳴振羽之聲宛如潮湧。

    前見兩隻白鹦鹉忽同飛進,口作人言,尖聲急叫:“賊黨尋上來了!”葛孤立時面現怒容,轉身走去。

    老人喝道:“徒兒不要太忙!他們不會到這裡來。

    ”葛孤人已到了洞口,回顧說道:“雪兒它們怎會看錯?師父太好說話了。

    我看看去,他不惹我,決不動手。

    ”老人又喝道:“來賊中途退走,也不許你妄動!”小妹姊弟聽老人未了兩句似有怒意,語聲不高卻是震耳,知道内家氣功高到極點,這等持重,來賊決非易與;阮氏姊妹尚在下面,鹦鹉說完飛走,不知往喊也未。

     心方驚疑,老人已笑對二人道:“前聽人說朱家遺孤逃亡在外,甚是可憐。

    為了仇敵厲害,自家身世姓名他們師長均不肯說。

    你兩姊弟小小年紀,奔馳數千裡來此涉險,你們師長既肯命你們遠離師門,在外奔走,本身來曆姓名可都知道麼?”小妹雖因平日孝母,人又謹慎溫和,也隻知道殺父仇人姓名巢穴。

    江母和各位師長俱因她家難慘痛,恐其傷心,惟恐激發烈性,輕身犯險,始終不肯明言。

    近由永康移居兵書峽,雖聽唐母說起一點,因被江母示意止住,不知其詳。

    江明以前更是茫然,連向師長好友探詢,始終一句也未問出。

    近在黃山途中和青笠老人那裡,先後聽說,知道本身姓朱,殺父仇人的名姓底細,都未聽說,隻知是個老賊,住在芙蓉坪自家舊居,黨羽衆多,兇險無比。

    再要往下探問詳情,對方必加勸解,說時間未至,不肯明言。

    最後龍九公雖又說了一些自家身世,仍和各位師長差不多口氣,要等黃山刀劍鑄成,到了時機方肯明言相告。

    空自悲憤,無計可施,途中盤問江、阮三人,也不深知。

    正想黑風頂事完,再向各位師長設詞探詢,問出一點虛實,先往賊巢一探,非報此仇不可,想不到機緣巧合,百鳥山人這等關心,剛一見面便露口風,由不得勾動傷心,痛哭起來,還未開口。

     小妹在旁,覺着自己真相仇敵已然得知,眼看雙方短兵相接,諸位師長偏還不肯明言,本就日常悲苦,聞言強忍痛淚,悲聲說道:“侄兒女等幼遭家難,母親師長惟恐少年無知,輕身犯險,好些話均不肯說,連仇人姓名都不知道。

    近來奉命出山,連遇異人,才知仇人虛實下落,仍是不知詳情。

    如蒙太婆示知,感激不盡。

    ”老人不等說完,早把二人的手拉住,說道:“你們那些師長也太小心了。

    現既命你們出山,哪有日與敵黨相對,還不知他底細之理?我對你們說便了。

    ”二人同聲謝諾,老人便将前事說出。

     話未說完,江明剛哭喊得一聲,首先昏厥過去。

    小妹聽到傷心之處,更是肝腸欲斷,悲傷已極。

    要知江小妹姊弟出身遭難慘狀,以及前文預告諸緊張節目,均在以後諸集陸續發表。

    限于篇幅,讀者見諒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