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高處可勝寒 暗霧危峰尋野老罡風吹不堕 飛丸走石儆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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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去崖上将預先放在石後的帽子抖落地上,拖将回去。

    等将敵人引來,口中喝罵,用崖上現成石卵朝下亂打,分去二賊心神。

    另一能手早就繞将過來,抄向後路,知道二賊厲害,同伴本領有限,以一敵二必難讨好,仗着身輕力大,暗中運足氣力,看好下落之處,冷不防運用全力猛撲過去,本心也隻開個玩笑,将賊逐走。

    這還是看出壺公心意,否則還是不敢冒失,并無當地殺賊之念。

    果然二賊厲害,雖然出其不意,慌亂之中仍能招架,用的又是一口寶刀,一聽金鐵交嗚,惟恐寶劍受傷,心中也是一驚,仗着先有成算,立時就勢翻身縱落,隻順手朝宮祥打了一飛星彈,雖吃宮祥用日月雙鈎一擋,那彈來勢特急,仍由面旁擦過,将宮祥耳朵打裂了一塊,血流不止。

    到了正面,便照預定藏起,将面具和外衣脫下。

    二賊也自縱落,兩下相去卻是有好幾丈。

    雙方都是有點顧慮,更不願在當地拼鬥。

     馮吉見宮祥血流滿面,自己背傷又痛,本就恨毒,無計可施,猛聽方才少年落處有人說道:“二兄、七弟已然出手,不要上前。

    我那寶劍比你更好,待我試試老賊那口刀可斬得斷。

    ”馮吉為了寶刀被人斫缺,本在痛惜,聞言料知敵黨甚多,來者不善,照例敵人之友,即我之敵,這裡禁條向不許人逞能動武,就說昨日不該擒那小狗,犯了山規,似此集合多人,屢次暗算為敵,主人如不同意,怎會置之不問?越想心越寒,再見前面崖後己轉出一個英俊少年,劍已出匣,寒光閃閃,一望而知是口寶器,心更發怵,暗付:此時壺公心意難測,好些可疑;再不知難而退,必要吃大苦頭。

    背上的傷,也要到前面覓地醫治。

    這裡虛實不知,也不知敵人強弱多少,處處吃虧,不如暫時隐忍,去到前面看清形勢,這班年輕的仇敵是否早與壺公勾結,好作打算。

     念頭一轉,止住宮祥,不令開口,方要上前發話,忽聽前面崖角有人高呼:“這位尊兄請快回來!這裡不容尋家師的來人在此争鬥,昨夜那三位老年人,不該倚仗人多,以大欺小,将那小孩的刀奪去,人又被他們困人山洞,因此犯禁,以至壺師不願相見。

    你們如何又犯?昨夜所說,想到峰頂拜見已無望了。

    這裡一向和平安樂,不願人在此争殺。

    你們要打,不妨約定地點,離開這裡,大家心明眼亮,免有顧忌。

    ”話未說完,少年已回身迎去,底下便聽不出。

     跟着便見黑衣人縱向方才鬥處,手指下面喝道:“老賊你還不走,我又要拿石頭打你了!你們如不以強欺弱,哪有這些苦吃?”馮吉立時乘機怒喝:“無知小狗,竟敢猖狂!是好的,去往五十裡外等死。

    老太爺要先走了。

    ”黑衣人哈哈笑道:“我弟兄為了路見不平,警戒你們這三個無恥狗賊,以緻數千裡遠來白跑一趟,鬧得我們也見不到老大公,非要你們的命不可!快到前面等死,小爺們随後就來,包取你們狗命,放心好了。

    ” 二賊冷笑喝問:“你們這幾個小賊哪裡來的?叫什名字?小賊黑摩勒如何不見?”黑衣人笑罵:“小爺還有點事,沒有工夫多說。

    到了前面,包你做明白鬼,放心好了。

    ”說罷,又是幾石卵朝下打來。

    二賊氣得無法,又聽出方才喊回少年的正是蘇、蕭二人口音,料定壺公還是老規矩,這兩人雖非他的正式門人,定必隐此多年,與之相識,知道他的脾氣和山中地理。

    這班敵人均與交好,想是知道自己來意,想幫對頭的忙,礙着山規,不敢出手,卻在暗中相助。

    雖和自己一樣也未見到壺公,雙方仇怨已深,強龍不鬥地頭蛇,再如停留,吃虧更大。

    心恨燕飛來誤事,但又不便出口,隻得說了兩句門面話,匆匆縱落,往外趕去。

     途中回顧方才白衣人,正由崖後趕出,與黑衣人會合,說了幾句,在亂石叢中一轉不見。

    黑衣人本領沒有看出,白衣人身法卻是快極,單那輕功已臻絕頂,手中又有一口揮金斷鐵的好劍,另一少年,聽口氣本領更高。

    再想起黑摩勒那口靈辰劍,更是神物利器,昨夜相遇,未見使用。

    聽說此劍厲害非常,如與對敵,哪怕功力不如自己,遇上這口劍,先就有點吃虧。

    最奇是,他那小徒弟身邊所帶竟是寒山故物之一,有名的剛柔烏金紮。

    敵人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許多至寶奇珍?可恨燕飛來不夠朋友,隻顧他一人出氣,鬧得徒勞無功,他卻占到便宜,把剛柔烏金紮得去。

    自己本領雖高,宮祥也是能手,無奈這些小狗手中均有利器,個個厲害,人數又多,多年盛名,莫要老來失風,跌倒在幾個小狗手裡,豈不冤枉?越想心越寒,加急往前趕去,滿身是酒,狼狽已極。

    到了峰下樹林之内,一尋昨日存放的衣包已不知去向,空自怒火燒心,無可如何,又不願丢臉去向蘇、蕭二人商借,總算上半身還好,隻得把上衣脫下,冒着早寒曉風,向前急走。

    打算到了前途有水之處,敷上傷藥。

    遇見敵人,相機行事;如其不遇,一到山外有了村鎮,便可設法偷盜。

    想起燕飛來可惡誤事,互相咒罵不絕。

     這一耽擱,動手之處又在峰的側面,所以黑摩勒不曾發現,反倒搶在二賊之前。

    那兩蒙面人,因這三賊兇名大大,昨夜略占上風,全憑地理和心思靈巧,業已看出厲害,又知三賊後面還有同黨接應,惟恐黑摩勒不等人到便先動手。

    萬一寡不敵衆,吃虧已是冤枉,那口靈辰劍再被賊黨奪去,更是未來隐患,和蘇、蕭二人匆匆談了幾句,自行趕往所居榕屋之中,匆匆進了一點飲食,便即追了下來。

     跟着,阮、江四人救出鐵牛,蘇、蕭二人也恰中途折回。

    得知黑摩勒已往追賊,馮、宮二賊則走不久,暗中尾随的兩少年跟在三賊後面,連占上風,一人未傷,全都高興。

    小妹姊弟因蘇、蕭二人隻知大概,燕飛來又是那等厲害,還不放心,當時便要追去,連行李也不想要。

    阮蓮笑說:“途中要用。

    老大公又催我們急速回山,萬一追得大遠,再往回取,豈不耽延時候?”蕭森接口道:“這個無妨。

    這裡去往峰後并不甚遠,另有通路,不似來時艱險。

    由峰後走,繞不多遠便可搶在賊黨前面,但恐途中相左,尋找不便。

    你們還是由此起身,我代你們取來送去,省事得多。

    ” 五人聞言,大喜謝諾,随同起身趕去。

    由當地起,這前半數十裡谷徑雖是回環曲折,隻此一條必由之路,要走出三四十裡方可分開。

    此時如其有人登高一望,實是有趣。

    那一帶山高谷深,宛如一條長蛇,蜿蜒盤曲。

    這前後走的幾起人,當頭一個是燕飛來,業早停下。

    後面跟着黑摩勒,還未追上。

    另有兩人由另一條路上飛馳趕來,也未到達。

    黑摩勒身後是馮、宮二賊,已将傷藥敷好,重新結束,往前急走。

    再後面是兩蒙面少年。

    最後是阮、江、鐵牛等五人。

    蘇、蕭二人正和壺公說話,領受機宜,拿了衣包,也快起身趕去。

     這幾起人腳程俱都飛快,在那蜿蜒如帶的山谷之中飛馳。

    朝陽已升,天氣晴和,低的谷中朝霧還未消盡,刀光人影不時出沒隐現于蒼煙沓霭之中。

    另一面,除去兩個快要撞上諸人的少年男女而外,還有七八個趕來接應,與三老賊送信的賊黨,也分兩起先後趕來,後面并還跟着三個少女和另一女俠,也是三前一後,抄着小路,一同急馳在青山綠野危峰峭壁之間。

    這後一起四個來人雖然來得最後,但是本領極高,并未按照谷中山路而行,一路攀援縱躍,竄山越澗,橫斷而過,上下如飛,一個個生龍活虎一般,來路雖遠,不消多時便快趕到。

    可是這兩面的人各自為政,誰也不知前後均有對頭,不久便要會合一起,引起一場惡鬥,這且不去提他。

     先說燕飛來看出兆頭不佳,壺公明有厭惡之意,如換别人,也還不在心上,惟獨這位老前輩,本領之高無人能敵。

    休看馮吉與之相交,并不知他底細;自己從小便知,并見此老許多奇迹,萬萬逆他不得。

    同時想起師兄葛鷹未離師門以前便與此老相識,後聽人說雙方一度還成了酒友,雙方同在一起,聚了好幾個月方始分手。

    來時隻顧貪那重酬和美貌婦女,如何忘卻此事?小賊黑摩勒正是仇人老賊葛鷹的得意門人,日前還在湖口,怎會趕來此地?分明雙方已有勾結,否則,憑自己的本領,已到手的剛柔烏金紮怎會被人奪去?又是淩空飛起,彼時旁邊因有敵人,不暇兼顧,始終未見人影。

    必是此老暗中捉弄無疑。

    自己擁有良田千頃,姬妾成群,為此吃虧丢人太不上算。

    越想越寒,腳底也更加快,一口氣跑出三四十裡。

     燕賊耳目靈警,一路留心身後,并無動靜,知道壺公隻要來人知難而退,如非在當地犯了他的大惡,從來不為已甚。

    天光漸亮,腹中又有一點饑渴,便将順手取走的包裹解下一看,才知逃時匆忙,藏包裹的樹林大暗,忘了上峰之時為恐上面大冷,好些衣服均已取出,下餘幾件連同銀兩和零星用具都包成了一起。

    原備回時拿走方便,這一心慌,連馮、宮二賊所有也帶了來。

    念頭一轉,忽想起所行所為大無義氣,雖有葛鷹之事可以推托,到底不好意思。

    萬一馮、宮二人成功回來,更是難堪,不如以錯就錯,假說在下面遇敵争鬥,發現包裹被另一敵人偷去,窮追至此,将其奪回,以免内中鐵羽信符落在外人手中。

    但又想到自己那高本領,既能奪回原物,所用兵刃暗器無不兇毒,身邊又有一根寒鐵精金鑄成的寶杖,敵人斷無不傷之理。

    深山之中偏無人迹,途中連野獸也未遇到一個,否則殺上一兩個人作為憑據,豈不也可遮掩,免得再費金銀買口,花了錢還難免馮、官二人轉說出去丢臉。

    正取包中食物,邊吃邊打主意,不時走往高處查看有無人獸蹤迹,能殺一人更好,再不弄點獸血也有話說。

    未一次又去崖上窺探,剛想起人在五十裡内,未離禁地,便有人來,殺了也難免于出事,獸血雖可冒充,老馮最是心細,獸屍和毛難免被其看破,仍是不妥。

     立了一陣,回到原處。

    山石上所放衣包食物,就這上下相隔的眼前,不多一會的工夫,竟全不知去向。

    那條山谷頗為寬大,附近隻有幾株老松樹,兩頭均是空蕩蕩的不見人獸蹤迹,隻有對崖一片坡道,剛由上面下來,此外沿途雖有幾塊山石立在地上,并非藏人之所,這些東西怎麼全數失去,一物不留?如是野獸銜去,多靈巧猛惡,像來時大霧中所遇怪獸一樣,也不會不留一點痕迹,何況近黑風頂五十裡内向無野獸往來,斷定又有敵人跟來,不由吃了一驚。

    總算方才換衣服時,兵刃暗器仍舊佩好,沒有離身,否則豈不更糟! 當時強忍怒火,表面從容,暗中以全力戒備,并将所用毒藥暗器鐵蒺藜,暗中取了三枚拿在手内。

    因料敵人藏處極少,前後又無多少工夫,東西是在眼前失去,便是會飛也逃不出多遠,又因平日狡猾,料定敵人仍是昨夜所遇黑摩勒一黨,人必不多,本領也不甚高。

    自己孤身在此,對方如有把握,早已動手,不會偷去東西便算了事。

    先料敵人多半藏在近側幾株大樹上面,還想乘機暗算,冷箭傷人。

    因防暗器,身靠石壁立定,耳目并用。

    對面崖坡下雖有一棵老樹,又背陽光,因相隔還有五六丈,又在方才立處腳下,敵人不會如此大膽,如其有人伏在上面,方才下來,曾由樹旁走過,正好暗算,必早動手,不會如此安靜。

    也未過去,隻看了一眼,見那杉樹已枯了一小半,隻半邊生着一點枝葉和許多老枝秃幹,立在暗影之中,不能藏人,并無影迹,便照預計,先用激将之法惡罵了幾句,未聽回應。

     一路嘲罵,說對方膽小無恥,隻會暗中作賊,不敢見人。

    一面貼着崖壁,往那幾株大樹下查看過去。

    因心中恨毒,準備一下便制敵人死命,連那身帶鴛鴦奪命雙戟也未取用。

    先将昔年師賜北海寒鐵精金、又經師兄葛鷹精心打造的雙簧如意杖取在手内,以為此杖可長可短,一按繃簧便可随意伸縮,長短由心,初上手時是一支圓柄附有月牙護手的帶鈎鐵杖,隻用兵器一擋,那暗藏後面的半截立帶月牙飛起,長出兩倍,多厲害的敵人也禁不住這一杖,多厲害的寶刀寶劍也不能傷,更可用它飛行絕壁,隻要杖頭鈎和月牙搭住,任多險滑陡峭的削壁均可騰身而上。

    自己又有極好輕功,便猿鳥也無此快法。

    多年威名,多半仗此兵器。

    敵人隻被發現,人在三四丈内,憑自己的身法和這一根寶杖,休想活命。

    不比昨夜,人在又滑又陡的峰崖之上,黑暗之中地理不熟,容易吃虧。

    又料敵人決非對手,手中還有三枚毒蒺藜,稍一現形,非死不可。

     正以全神貫注,一路查看過去,猛瞥見第二株大樹後面人頭微閃,知道人在樹後。

    心中暗喜,表面卻裝不見,仍往第三株樹走去。

    心料敵人狡詐,那樹又粗,必将身子貼在樹後,随同自己轉側。

    就此縱将過去,難免驚竄。

    此人定必靈巧腿快,意欲不問情由,仗着手中鐵杖和長鞭一樣,有好幾節能夠轉彎,打算“長蛇盤根”,冷不防先打他一杖試試,打中更好,如其不中,敵人也必縱出,再用毒蒺藜打去,一任對方身法多麼輕靈,縱得多快,也是必死無疑。

    主意打定,走到第三株樹前不遠,一聲大喝,猛然回身,一按後面繃簧,反手一杖,用全力朝樹後掃去,人也同時縱起。

     燕賊雖因多年荒淫,内家功夫吃了點虧,真力仍是頗強,這一杖,差不多用了九成力,隻聽喀嚓連聲,那鐵杖長鞭一樣,已朝那樹幹上,做好幾節橫掃過去。

    地的一聲,那麼粗壯的山樹,竟被打裂了一圈三四寸深不等的碎裂之痕。

    一時樹皮粉碎,四下分飛,樹身也受了劇烈震撼,上面樹葉紛落如雨。

     燕賊一杖打去,見無動靜,手中一抖,杖頭還槽,又成了一支六七尺長的圓柄扁方、形如一口帶鈎寶劍的奇怪鐵杖,人也縱到樹後,滿拟敵人必要縱避,左手毒蒺藜業已揚起,準備一見人影立時發出。

    目光到處,發現樹上挂着一物,業被打碎,不禁又驚又急,怒火上撞。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