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回 駭浪隔前舟 鐵槳穿波逢異士荒林尋古寺 霜華滿地識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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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想:師父不知何故不肯停船相待,他非把我送到不可,如能因此同去,豈不更好?念頭一轉,心更放定,毫未留意前面。

    等到盤庚發現呼喝,聞聲回顧,兩船已成了丁字形。

    雙方勢子都急,眼看來船橫在前面,非撞上不可。

    盤庚見勢不佳,又急又怒,連忙用足全力,雙槳往外一扳,倒退出去兩丈來遠。

    因是情急拼命,見對面來船坐有幾個女子和一老人,自己的船正朝來船中腰沖去,為恐将其撞翻,誤傷人命,用力太猛,先又猛劃了一大段急路,覺着兩膀微酸,手中雙槳如非堅木特制,包有鐵皮鋼條,幾乎折斷,不由氣往上撞。

    再看來船,共是四女三男,老少七人,分坐在船艙中心,把隻小船擠得滿滿,那船也是特制,比尋常“浪裡鑽”較大。

     操舟的是一年輕女子,穿着一身白,頭上包着一塊白紗,細腰長身,豐姿玉映,頭上還有兩縷秀發,迎着江風飄拂不停,看去絕美。

    獨坐後艄,雙槳淩波,橫江飛駛而來,比箭還快。

    就這一霎眼間,不等自己回走,已由船前水鳥一般,橫斷江流,掠波飛去,一下駛出六七丈,再将船頭掉轉,朝着來路疾駛而下,雖是逆風大浪,照樣走得飛快。

    看神氣似由右側駛來,因見自己船快,有心戲弄,顯她本領,來時早已算好,自己便不回船退避,至多在船前擦過,也不至于撞上,驟出不意,倒被吓了一大跳。

    最氣人是船已過去,舟中幾個少年男女,還在手指自己這面和操舟女子說笑。

    盤庚回指後面,正要喝罵,忽然想起對方人多,既然有心捉弄,必非常人,相隔已遠,還要趕路,罵他幾句,白費氣力,幹事無補,話到口邊,又複忍住。

     鐵牛旁觀者清,先未留意,等到發現,看出來船四女腰間均似挂有刀劍,另兩少年也都帶有兵器,内一老人身材瘦長,貌相甚是清奇,從來少見。

    兩少年一個尚未成年,背向自己,不曾看清,女的頭上全都包有頭紗,想起師父昨夜所說的江家兩位師叔日内要來的話,心中一動,忙告盤庚:“不要得罪。

    ”盤庚笑答:“此時我也想起,但是事情奇怪。

    這幾位師叔不會來得這快,再說護送他們的還有兩人,理應先有一人趕回,或是命人送信。

    師祖為了此事,已命師伯發下傳牌,沿江各地均有專人守候,哪有一點信息不知之理?船上如是他們,不能多不相識,他也決不會無故欺人,今早我們定必得信。

    共總幾個時辰耽擱,早請師叔留下,見上一面再走了。

    不過這男女數人決不是什好相識。

    走過孤山,如其上岸,必能見到,探出他們來曆;如往南岸彭郎矶或是别處,就難說了。

    這一帶往來船家多半相熟,有的還是自己人。

    等我遇上先發一個信号,好請師父留意,如非敵黨,也好款待。

    ”鐵牛回顧前船,隻剩一個小黑點,隐現水天相接之處,忙喊:“師兄,你和我們同往湖口,有多好呢!” 盤庚一看,就這一個耽擱,又和鐵牛說話,忘了用力搶先,前船越發隔遠;知道江風太大,船家年老力弱,拉了滿篷,不到地頭無法放落;又太相信自己本領之故,想了一想,把心一橫,笑答:“是我大意,忘了今日江風比平日不同,下面隐有逆流;前船有篷,要快得多;隻顧說話,起身太遲,才有此事。

    拼着回去被師父教訓幾句,索性不忙,和你同去也好。

    就是為了龍、郁兩家那幾個小人,不便出面,将你送到再打主意,或是回船好了。

    ”鐵牛大喜稱謝。

    雙方情分越來越深,都不舍得,後由盤庚提議結為兄弟,一路說笑,朝前飛駛,往湖口趕去。

     黑摩勒上船以後,見鐵牛被盤庚拉住,令先開船,知道徒弟靈慧,主人情重,也許還有話說,盤庚操舟極快,水性又好,必能追來;先未在意,在船上和胡明談了一陣,見風順帆飽,胡老一人掌舵,順風而行,輕快非常,一點也不吃力,比起昨日逆風逆浪拼命掙紮,大不相同,心想:我當船家終年勞苦,與風濤搏鬥,原來也有輕松時候。

    忽見後面小船相隔越遠,恐迫不上,一問胡明,答說:“黃生師徒行舟如飛,有名絕技,怎麼也能追上,再不便是盤庚想要跟來,故意如此。

    ” 黑摩勒本對盤庚看重,料他師規甚嚴,必是奉命而來;落篷不便,隻得聽之。

    後見小船已無影迹,方自猜疑,猛一回顧,不知何時駛來一條漁船,也是順風張帆,後面一個漁婆掌舵,艙中放着一個魚簍,船頭坐着一個中年漁人,面前放着一大盤魚和一些花生、豆幹,正在臨風獨酌,悠然自得。

    開頭隻覺那船突在右側出現,兩船參差相并,一同前進,往來舟船,此時雖多,事前怎未覺察?因是出道沒有多年,平日往來多是山徑和陸地,因嫌氣悶,難得坐船,偶然坐上也是過渡,江中長路行船尚是初次,那漁人夫婦又和尋常差不多,除舊衣整潔,女的行動輕便,看去有力,皮膚細白,人生得秀氣,男的神态不俗,貌相也極清秀而外,并無别的異處。

    正尋思間,忽聽身後胡明“噫”了一聲,跟着又聽胡老咳嗽。

    回頭一看,胡老手剛放下,胡明面有驚奇之容,問有何事,答話支吾,知有隐情,便不再問,假作看水,暗中偷視。

    見那漁人并未理睬自己,酒量也不甚大,一手把杯,淺酌低飲,神色自若,看不出一點形迹,方想設詞交談,船已搖開。

    等到雙方隔遠,再問胡明,是否見那漁人奇怪。

     胡明朝胡老看了一眼,口答:“沒有什麼。

    ”一會湊近身旁,低聲說道:“那漁船實是奇怪,未過來時,它和後面幾條船先後同行。

    後來我們說話,沒有看它,不知怎會忽然到了旁邊。

    我從小生長江邊,打魚人看得最多,像他們這樣幹淨的從未見過。

    你看他夫妻雖都光足,從上到下,哪有一點泥污?又是那麼細白皮肉,越看越怪,正要開口,祖父忽打暗号。

    看意思,我祖父也看出那船太怪,好似為了恩人而來,來路卻不知道,為防惹事,不令開口,少時必有話說。

    ”話未說完,胡老已把胡明喊去,命告黑摩勒,說那船快得出奇,胡老掌舵,不曾留意後面,隻覺那船在相隔十多丈的後面斜駛過來,忽在船旁出現。

    雖然也是滿風滿篷,船的大小差不多,江上行船,這大風浪,從來無此走法。

    後又發現船上橹舵包有鋼鐵,沉重非常,那女的随手運轉,輕飄飄的若無其事,并且他那漁網連簍,無一樣是常見之物,連人帶船從未見過。

    先朝黑摩勒看了兩眼,等他回顧,便裝不見,一會搖遠,裝出本來就快、事出無心的神氣。

    胡老恐是對頭,特令告知。

     黑摩勒暗忖:敵黨方面不少能手,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雖然不曾正面對敵,此次大鬧鐵花塢還沒有幾天,但聽人說,老賊近年對我注意,曾發密令,先想收羅入夥,不久探明來曆,知道不會與之同流合污,又令黨徒留意行動,無故不要結怨,免将身後師長引出,心實忌恨。

    他們黨羽衆多,消息又快,鐵花塢曾有賊黨趕到。

    起身以後,車衛、卞莫邪尚在裡面,呂不棄和兩少年男女也似在彼有事,大概三兇想要隐瞞遮羞也難辦到。

    老賊最是兇毒,先發制人,得信以後,必要派出有力徒黨暗中加害。

    這漁人夫婦如是為我而來,前途必要遇上。

    我自出山以來,連經許多風浪,從無失利,誰還怕他不成?當時微笑未答。

     船也越走越遠,遙望後面小船已現船影,料知盤庚同來,就要趕到。

    猛朝前看,方才漁船又在右側前面出現,相隔約有十來丈。

    江中有一沙灘,滿生蘆葦,上有大群水鳥,飛舞起落。

    漁船正由旁邊經過,相隔不過三四丈,忽有幾隻水鳥看見船頭有魚,箭一般朝前飛去,似想搶奪食物吃。

    漁人左手一揚,當頭三隻連聲驚叫,平空墜落,跌向江中,略一掙紮,便自随流飄去。

    未了兩隻,被漁人手中筷往前一擡,相繼夾住頭頸,往後一掼,落向船後。

    那鳥本被夾得半死,剛一松氣,展翅要飛,被漁婆雙手一伸,同時捉住,用一竹籃罩住,漁船也就離開。

    還有不少水鳥紛紛飛來,漁人将手微揚,相繼哀鳴而退,但都未死。

    船漸開遠,鳥群也都驚退。

     黑摩勒眼力最強,早就看出這些水鳥,兩隻是被筷子夾住捉去,餘者多是漁人用吃剩的花生打傷,意似專為擒那水鳥,繞道而去,等捉到兩隻,便不願再多殺害,除頭三隻來勢太猛,将頭打碎,落水飄去而外,下餘傷處均在腿部,可見内功一定不差,手法更準。

    忽想起昨夜雨中少年所說風-,也是漁人,黃生再三命我留意,莫非就是此人?心中一動,再看前面漁船,已經繞灘而過,穿人前面幾條大船之中,越走越遠;湖口人家市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