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長笛聽飛聲 江渚月明 同傾旨酒 前宵穿秘甬 山中雷雨 再遇高人

關燈
外功均有根底,早已看明步位來勢,乾坤八掌剛柔并用,正是克星。

     隻見一條黑影,在鐵手叢中星丸跳擲,上下飛舞,一片——之聲越來越急,約有半個時辰,方才打出重圍。

    眼看再有兩步便可脫險,猛覺腳底微微一軟,知道又有埋伏發動,方覺老人此舉太過,十八隻鐵手忽然同時退去,随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一齊沉人地内。

    緊跟着咝的一聲,壁上圓圈忽然往裡縮進,現出圓門。

    又是呼的一聲,一團黑影比箭還快,突由門内猛沖出來。

     黑摩勒見勢不佳,知難躲避,本想賣弄輕功,雙手一伸,用師傳粘字秘訣搭向上面,再一按動,打算就勢彈起,暫時縱開,還到原處,看清再說。

    目光到處,瞥見那黑影乃是一個大球,力量極大,手觸之處似是皮質。

    忽然醒悟,知道對方要想試他内家真力,立時變計。

    就這時機一瞬之間,本來提氣待要飛起,猛一用力,雙手往下一按。

    黑球本來餘力将盡,經此一來,便往下落。

    黑摩勒試出球力雖大,将其打退并非無望,忙将全身真力運在兩膀之上,腳跟剛一到地,便朝門中猛推過去。

    黑球當時推出老遠,回到門内。

    以為還要飛出,忙運真氣真力,立定相待,望見門内是一小洞,燈光甚明,黑球并未再出。

    正朝裡面查看,忽聽身後急喊“師父”,回頭一看,鐵牛已被一隻由地底冒出的鐵手抓住,高約丈許,懸在空中。

    那手大約方丈,上面又有許多鋼刺突出,将人圍在中心。

     黑摩勒情急大怒,正要縱身趕去,盤庚忽由身後跑出,笑說:“此是師弟退得大遠,無意之中觸動機簧。

    他手有寶刀,決不妨事。

    以前這裡本是滿布危機,專為對待敵人之用,整座洞府地底全是空的。

    前主人費了多年心力,才得建成。

    後來苦志未成,受傷身死。

    因和師祖至好,相隔又近,臨終将其請來,令在二十五年内代他完成素願,過期無望,便将所留機關埋伏全部毀去。

    師祖因其忠義激烈,素志未成,便為仇敵暗算,重傷身死,心中悲憤,仇敵雖然不久死去,他那子孫徒黨遍于天下,不是皇親國戚,便是土豪惡霸,平日欺壓良民,無惡不作。

    雖無亡友之仇,也饒他不得。

    于是一到每年今日祭期,事前必命門人,挑那罪惡最大的,殺他一兩個首惡,把人頭帶回上供。

    今天恰巧二十五年期滿,師祖遵照遺命,将全洞埋伏毀去。

    正好師叔到來,因他老人家還有一件不平之事,對頭一面也有這類埋伏機關。

    當初原是一人所制,以為複國之用,不料好人叛變,将其占據,由此落入賊手。

    現知幾家遺孤均已成長,不久便往報仇除害,師叔也要出力相助,這才借口師叔應對失禮,引來此地,表面仿佛作對,實則借此指點,使師叔長點閱曆,以為将來之用。

    師祖向來言出法随,十分嚴厲,先連我師父也不知他用意。

    雖因師祖平日對于師叔這樣後起英俠,每一提到,頗多誇獎,但見師叔神情太做,還不放心。

    直到小侄拼着受責,去往洞頂窺探,被師祖喊去教訓,才知底細。

    方才聽說,那放令符的所在原有好些機關,非照師父來時所演手法,用那二刀一刺,難于破去。

    後見師叔一路行來勢如破竹,那些機關已難不倒,加以師叔未來以前,師祖曾經命人往兵書峽通知一位老前輩,命其速尋化名江小妹、江明的兩個朱家遺孤,連同一位俠女趕來此地,借着破這許多機關,練習本領,增加見識,以為将來殺賊之用。

    師叔既已有此能力,無須再試,正好多留一樣,交與後來的人試驗。

    現已全部停止,不會發動,隻等師父回來,便将令符交與師叔了。

    ” 說時,一片铮铮亂響,鐵牛已用紮刀,将那鋼刺斬斷好些。

    那隻大手,本由手指上發出許多兩尺來長的鋼刺,将人包圍在内,隻留中心一處,使其不能轉動,然後緩緩往地底沉去。

    鐵牛雖仗應變機警,防禦得快,但那鋼刺太多,每根手指粗約尺許,紮刀未必能斬得動,眼看離地隻有三尺,心正發急,大手忽然張開,忙即縱下。

    回顧手已合攏,沉入地内。

    一看身上,隻衣服刺了兩個小洞,未傷皮肉。

    見師父正和盤庚說話,忙趕過去。

     黑摩勒聽完前言,心中驚喜,故意喝道:“鐵牛膽大,又是你惹的事!我早料到老大公有心成全,果然不差。

    還不随我入洞請罪!”盤庚方說:“老大公現在下面地室,向各位師兄指示機宜,今夜無暇相見。

    等師父來後,問明再說吧。

    ” 黃生忽由洞内走出,手拿一面三角小銅符,交與黑摩勒,笑道:“家師今夜無暇相見,命我傳話,請等風雨住後,自往湖口小菱洲取回寶劍。

    伊氏弟兄陰險貪狡,也許抗命規避,或是生出别的花樣,老弟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真要遇到有什為難,可照家師所說行事,必能如願。

    見了龍家一位長須老人務要謙和,不可怠慢。

    否則,和今日一樣,雖然結果無事,必又添出好些麻煩,此老面白如玉,穿着不長不短的衣服,一部長髯下垂及腹,極容易認。

    事前如與他談得投機,隻要有理,便無家師之命,也有成功之望。

    還有大師兄胸懷大志,本領又高,因往雲南山區開荒,中了瘴毒,不幸身死,老弟所見,都是他的門人。

    還有一位二師兄,便是方才立在水旁右崖傳話的一位。

    家師連我共收三個門人。

    我那兩個沒出息的記名師弟,并非本門嫡傳弟子。

    單這小潮音内洞地室,他二人在此多年,均未容其走進,别的就不必說了。

    家師早就看出他們不是善良,為了乃母是前洞主人故人之女,還有兩位老前輩代她說情,勉強收容下來。

    我奉命考查他們弟兄行為,發現品行不端,因其再三跪求,未忍禀告。

    近又做了一件惡事,并在暗中偷盜安分商民金銀,犯了本門大條。

    本已不能再為隐瞞,因念同門之誼,想等黃山歸來再行告發,欲令将功贖罪,免受重罰,不料他們又見财起意,殺人奪劍,回山見師,還敢編出許多假話欺騙師長。

    我當時便想發作,因見家師神色不善,暫時隐忍。

    他們也真大膽,知我每日随侍家師,家中隻有小徒,以為年幼好欺,平日又受過他弟兄巧言所騙,容易上當,便與商量,隐藏在我房後崖洞之中;一面勾結小菱洲郁家弟兄,料定老弟随後追來,欲用陰謀暗算。

    小徒盤庚年幼無知,以前聽他弟兄時常背人哭訴,說是用盡心力:得不到師父歡心,在此多年,始終不允正式拜師,連内洞都未去過,還不如你這後生小孩。

    因覺師祖對他弟兄大薄,生出同情,膽子又大,竟被哄信,代他瞞了一日。

    後來發現陰謀,才知上當,表面也不說破,背人向我禀告。

    才知他們因見家師心意難測,看出不妙,不特見利忘義,妄想得那寶劍,并還生出叛意。

    知道老弟來曆,不是好惹,龍、郁兩家子弟如難為力,便往甫岸彭郎矶去投一位前輩怪俠。

    此老雖非惡人,性情十分古怪,又喜剛愎自用,和家師相識多年,始終不大投機,但對愚兄最好,如非從中化解,内有兩次,二老幾乎反目。

    就這樣,不免還有一點芥蒂。

    我恐他們先入為主,搬弄是非,又見老弟師徒已渡江而來,正和大船上惡徒争鬥。

    那惡霸在此多年,愚師徒本容不得,因他祖父也是先朝遺民志士,為了光複,曾出大力,毀家纖難,人已早死。

    遺書曾托前主人和家師照應,已然答應了他。

    為惡的又是他第二個孫子,與老的無幹。

    加以乃父雖然寵信愛妾,縱容幼子,一面卻守先人遺命,每年派有專人,用大量金銀救濟窮苦,使其謀生,照例救人救到底,不是随便施舍,每年終要救濟好些苦人,法子甚好,與尋常好行小惠者不同。

    為此許多原因,至今不曾除此一害,隻警告過兩次,并非置之不問。

    我知老弟一來,伊氏弟兄必走。

    正要起身去往南岸,先安一根,把話說在前面,狗子已率衆駕船趕來,被我笛聲驚走。

    伊氏弟兄還防被我看破,不敢露面,後來還是小徒設詞告知,說我去往南岸買酒,此乃常事,他們才未生疑。

    先令一人告知船家,知道家師今日祭神,除我以外,無論何人,不許入林一步,想誘老弟犯禁。

    不料胡老誤會家師尋他,不等老弟回船,便趕了去。

    後被他們發現,時機已迫,又恐走晚,被我歸途撞上,便和郁家老五,同往小菱洲趕去。

    家師因在閉目默禱之際,以為窗外來人便是老弟,好在不是外人,也未理會。

    後雖聽出不對,想起老弟步法不應和常人相同,才知胡老所為。

    因老弟義氣,恐胡老受罰,不肯明言,話已出口,也未再說。

    後來胡家祖孫自覺此舉不合,胡明向我哭求。

    我見家師有了怒意,心正不安,一到便往禀告,家師早已知道。

    等老弟在甬道中走出一段,家師談起,面有喜容,探明口氣,才放了心。

    今夜狂風暴雨,為二十年來所未有,江中波浪滔天,風濤險惡,風雨不停,多有本事的船家,也決不敢開船。

    此時天還未明,今明日家師必見不到,莫如同到荒居吃點東西,稍為安眠。

    天色稍好,胡老已先招呼,必來送信,吃飽上路;如是順風,當日趕到小菱洲,天還不晚。

    你看如何?” 黑摩勒連聲謝諾,便同起身,由圓門裡面小洞之中走出,便是後山崖頂。

    叢樹之内,出口上面是一小茅篷,住有一個山民,也是老人徒孫。

    地勢隐僻,十分險峻,還未走出,便聽外面狂風暴雨,水石相搏,萬籁怒嗚,轟轟震耳。

     黃生師徒早備雨具等候。

    黑摩勒全身裝束皆是魚皮所制,不怕雨水。

    鐵牛正用得着,忙和盤庚匆匆換好,由滿山泥水中,冒着大小瀑布、亂流而下。

    盤庚手持特制的風雨燈,在前引路。

    鐵牛和他也是一見如故,十分投緣,忙趕上去。

    盤庚恐他雨中失足,用手拉住,一同前進。

    黑摩勒和黃生在後,因聽江小妹姊弟不久要來,平空多出青笠老人這好一位幫手,高興已極,如非身有要事,真想見他二人一面,便向黃生打聽:“兵書峽異人可是姓阮?”黃生答道:“你那寶劍關系甚大,萬不可落入敵黨手中。

    好在你們不久相見,暫時不必多問,免得又生枝節。

    我也方才聽說,隻知他們要來,許還不止三人,如其人多,同來二人也是女的。

    ” 黑摩勒聞言,想起鐵花塢途中所見兩女一男,除呂不棄外,另一少女身法極像小妹;同來少女疑是阿婷,還有一個想不起是誰,黃生也不知來人姓名,隻得罷了。

    決計小菱洲事完,再回孤山一行。

    小妹、江明未必就到,也許能夠見面,便未再提。

     沿途光景黑暗,風雨似比前小了一點,滿山多是洪流,一股接一股,瀑布也似,往江中流去,轟轟發發之聲,震得全山都在搖撼,比起初落雨時聲勢還要驚人。

    黃生說:“方才聞報,沿江人家,隻是低處,十九被風雨沖塌,災民甚多。

    家師正在集合門人商量救濟。

    此時江水想已上岸,幸而此山除卻江灘一帶低處,三面都是山崖,離水甚高,事前又曾命人傳下警告。

    本山漁民對我師徒最是敬服,彼此又能互助,一人有事,大家上前,總算搶救出了好些财産衣物,隻有二人滑跌受傷,無一送命。

    近山舟船也都避開風雨來路,損害極少,這樣大的風浪,别的江船就難說了。

    ” 黑摩勒拿到令符,恨不能當時起身,先還想天如不晴,便在當地結一木排,師徒二人提前起身。

    及至走到路上,見滿地積水,最深之處有三五尺,後面更有大量山水化為無數洪流,由高而下猛沖過來。

    自己雖有一身功夫,也走了一身熱汗,如換常人,休說走路,隻要遇上,當時沖倒,被洪水卷入江中,休想活命。

    才知天地自然之力果然厲害,多大膽子也無用處,隻得中止前念,心中愁急,不知何時起身。

    一面在黃生師徒引路之下,高一腳低一腳,踏水亂流而渡。

    正生煩厭,忽聽前面盤庚一聲口哨,燈光照處,瞥見一條人影疾如飛烏,沖風冒雨,接連兩個起落,投入左側暗影之中,一閃不見,身法快極。

    心想:此是何人,這好一身輕功?這樣伸手不辨五指的風雨之夜,孤身飛馳,又無燈光照亮,必是本山久住的老人門下無疑。

    正想詢問,盤庚同鐵牛已趕回來,說是正走之間,發現那人縱過,身法快得出奇。

    看那來路,明是江邊一帶。

    此時江邊波濤洶湧,江水早已上岸,立得稍近便被浪頭卷去。

    我們沿江而行,情願繞遠一點,都不敢冒失走近。

    此人來路離江甚近,難道是由江中來的不成? 黃生急口低喝:“天下高人甚多,以為風浪太大,就無人可以渡江往來麼?這位朋友本領之高不必說了,看他路徑山形這等熟法,明在本山住有多年。

    我已猜出是哪一位,你平日不肯留心罷了。

    ”盤庚好似醒悟,笑道:“師父說的是陶公祠旁柳林中那位讀書相公麼?”黃生方喝:“小娃兒家不許亂說!這位高人來此數年,我早看出幾分,心中敬佩。

    因其落落寡合,未敢冒失求教。

    這位也許不願見人,你不要往下說了。

    ” 黑摩勒心方一動,忽聽左側暗影中有人接口道:“黃兄誤會。

    我實有事,今夜渡江歸來,曾往府上拜訪。

    後知事已過去,并不如我所料,又往别處訪一友人。

    剛剛回轉,恰遇令高足走來,風雨黑夜,不曾看清,以緻驚疑。

    此時有事,無暇面談,改日再領教吧,”黑摩勒忙喊:“是辛先生麼?”那人遙答:“黑兄所遇乃是家兄,已然離山,不在此地。

    此去如遇風姓漁人,敬煩緻意,說小孤山辛氏弟兄問候。

    行再相見。

    ”底下聲音已遠。

    黑摩勒見幾句話的工夫,那人少說也走出好幾十丈,這大風雨,走得如此快法,好生驚奇,悄問黃生:“可知道兩弟兄來曆?”黃生笑道:“我還當老弟與他相識呢。

    ”黑摩勒便把陶公祠遇見辛回之事說了。

    黃生笑道:“我早看出此人不是尋常,沒想到他還有一兄弟。

    久欲往訪,因其獨居讀書,多不與人來往,未肯冒失。

    今夜已與交談,明日便可尋去,改日再見就知道了。

    ” 四人邊說邊走,一會便到黃家。

    當地乃是臨江一座石崖,地勢較高,離水本有兩三丈,此時江水上漲,離開崖頂不過數尺,江邊蘆葦已被風浪沖去,四人繞路走上。

    黃生孤身未娶,所居竹樓三間,後有崖洞,放些雜物,樓中甚是清潔,一塵不染,紙窗竹榻,燈光甚明,仿佛剛點不久。

    黑摩勒方贊:“竹樓地勢大好,這樣大的風雨,未被雨水浸入。

    ”黃生笑答:“愚兄久居江邊,認得風向和趨避之法。

    此樓四面皆窗,外層另有窗闆,風雨未起時已先上好。

    你看那兩面的窗闆,不是上好了麼?”盤庚忽然驚道:“記得我出走時,此燈已滅,怎又點亮?”黃生道:“我早看出來了,還用你說?這還不是那位辛朋友代我點的!你看燈下紙條,以前有麼?”随說,拿起紙條一看,上寫:“冒昧登門,諸多失禮。

    但是東方未明,敵人偵騎四出,将不利于孤兒。

    今日得信,冒雨渡江,往尋一人。

    在令師大力扶助之下,雖不至于有害,到底小心些好。

    方才聽說朱、白兩家遺孤已在途中,日内必到。

    為防萬一叛徒洩機,最好命人前往接應。

    黑兄師徒見完令師,取到銅符,須等風雨住後方能起身,否則波濤險惡,對頭多精水性,就是内行也易吃虧。

    船到湖口,如遇敝友風-,不妨設法親近,不特以後多一精通水性的同道,并有好些用處。

    事出不已,還望主人原諒。

    ”黃生看完,面有驚異之容,轉對黑摩勒道:“此人來曆我已明白幾分。

    想不到芙蓉坪老賊如此兇險,共總沒有幾天的事也會知道。

    幸而家師早有準備,否則豈不是糟?” 黑摩勒聽出小妹姊弟此來已被敵人警覺,又急又怒,聞言才稍放心,笑道:“這兩家遺孤都是小弟至好。

    我往小菱洲取劍回來,恐趕不上,意欲明日跟了黃兄同往接應,等他們到後再往取劍可好?”黃生道:“這個萬萬不可!一則那劍關系太大,夜長夢多,早去取回為是;二則這兩家遺孤均有高人暗護,本身又非弱者,何況家師早就托人照料,今日又有這位辛朋友的警告,敵人多麼厲害也可無慮,放心好了。

    ” 黑摩勒見黃生正燒紙條,又問道:“小弟由鐵花塢起身時,遇一少女指點,說是遇到奪劍少年,可說‘東方未明’四字,許能将劍交回,化敵為友。

    如迫不上,再來此地拜見老大公,求其指教。

    辛朋友紙條也有此四字,可能見告麼?”黃生微一尋思,答道:“此乃家師和幾位老前輩互相約好的隐語,隻一提起,便有照應。

    老弟自家人,本來無須隐瞞,不過話說太長,未奉師命以前,有好些話尚難明言。

    我想那少女如非性命關頭受人大恩大德,并還深知對方來曆,也必不敢說此四字。

    可知她的姓名麼?” 黑摩勒答說:“此女年約十四五,身陷賊巢,當夜被卞莫邪師兄救出。

    她又有病,勿匆見面,未及問她真的名姓,便自分手。

    ”黃生笑道:“這就莫怪了。

    這幾家遺孤差不多都聽家師說過,因未見面,所有隐語無從得知,此女怎會知道?并還曉得我師徒的來曆姓名,這是誰呢?”黑摩勒重又詳言經過,見黃生不住點頭,似已有些明白,但未再提,料有礙難,隻得罷了。

    跟着,盤庚取來酒果和月下吃剩的風雞魚菜。

     天已将亮,曉色迷蒙中,遙望江面,波浪山立,澎湃奔騰。

    大雨已住,風勢反更猛惡。

    隻見天水混茫,水氣沉冥。

    江灘一帶地勢最低,滿山大小洪流,由高而下,齊朝江中狂湧而去,宛如無數大小玉龍蜿蜒飛駛,有的臨崖飛墜,有的順着地勢朝前急沖,到了江邊,忽然一個山一般的浪頭朝上打到,将那大小山洪反激回去一二十丈,忽然崩塌,合成大片黃濤,連江邊的草樹沙石、殘破房舍一起卷走。

    這浪頭一來一去之間,浪花飛舞,狂雪山崩,濤聲如雷,轟轟震耳。

    風浪最大之時,仿佛整座孤山都要被它吞去。

    空中狂風大作,呼呼亂響,平日碧綠的江水,已被狂風吹成了濁流。

    江中時有江豬大魚出沒,向上噓氣噴水。

    墨雲隐隐,暗霧蒙蒙,内中隐見鱗甲飛動,上下流更看不見一點帆影,聲勢驚人。

    眼前實景,比起昨夜又自不同。

     黑摩勒師徒連日趕路,本未睡好,昨夜連曆驚險,又辛苦了一夜,不免有些疲倦。

    天明以後,見江上風浪如此險惡,知道不能起身,心中一煩,再多吃了幾杯急酒,不由有了睡意。

    黃生忙勸二人卧倒,一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