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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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時,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強弩射的隻是空空的水,慢了遠不止一步。

    富安能做到大司馬,也算是一個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與邪怪鬥,終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蓮卻快,玉指一彈,一粒青蓮子彈出,瞬間綻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蓮花,蓮足一躍,帶着巫靈王一起躍上,反彈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風勁吹,濃霧立即消散。

     碧青蓮動,雪槐便也動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蓮花之前,始終低垂的雙眼蓦地擡起,眼中冷電如劍。

     他眼光擡起時正好碧青蓮以琵琶之音驅散濃霧,五股水柱已到五丈開外,再進一步便要對着劍陣前鋒。

     “兩翼張開,放他們進來,但卻莫要放走一個。

    ”雪槐厲聲頓喝,心中殺氣直刺蒼穹。

     他要大開殺戒。

     正對着五股水柱的劍手立即後退,後面的劍手側從兩側反繞回去,便如一個人張開雙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厲喝一聲,對着當先的水柱一劍劈下。

     “铮”的一聲巨震,厲嚎聲中,水柱散去,露出一個邪怪,正是天風道人,他雙手執一對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給雪槐一劍劈斷了,身子躍落塵埃,踉跄後退,差一點栽倒,一張老臉慘白如紙,嘴角邊更滲出一縷血絲,顯然是受了傷。

     老怪一劍受傷,雪槐卻仍是暗叫可惜。

    他這一劍,乃是已身靈力神劍靈力加金剛咒催動再與青蓮劍陣的旋力合而為一含怒發出,力道之強,可想而知,卻仍未能一劍劈了老道,隻一劍,他便試出天風老道邪功還在紅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劍一蕩,兩面四股水柱齊齊蕩開,現出四個赤身鬼物來,各執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臉上亦現出驚慌之色,雪槐寶劍一蕩中顯示出的巨力顯然讓他們感覺到了懼意。

     天風向遠處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萬鬼桃花陣攔住他,我殺巫靈王。

    ” 桃谷四鬼聞言,無奈隻有收起懼意,将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變成四株桃樹,四鬼四樹将雪槐圍在中間,四鬼同時去桃樹後一繞,忽地一鬼變兩鬼,一眨眼四面變成了八個鬼,齊向雪槐撲過來。

    而天風道人則飛掠而起,撲向碧青蓮。

     天風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瞞得過雪槐,心中之哀痛,無可形容,胸中殺氣狂湧,仰天一聲怒嘯,心劍合一,劍眼下立即現出四鬼原形,仍隻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撲進。

    原來這萬鬼桃花陣可借陣生出無窮幻象,讓對手眼迷心亂,防無可防,四鬼卻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劍見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複一聲怒嘯,長劍高舉,不用任何招式,對着當面一鬼一劍劈下。

    當面那鬼一身雙影,以為雪槐看不透玄機,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無可避,以桃枝急架。

    他功力較之天風道人可差得太遠,如何架得了雪槐這一劍,頓時給連人帶桃枝劈為兩半,連啊呀都不及叫一聲。

     雪槐一劍建功,長劍一旋,将左右兩鬼桃枝盡竭蕩開,霍地回身,對着身後那鬼大吼一聲。

    身後那鬼給他喝得一愣,欲進未進間,雪槐早又一劍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劍卻是斜劈,将一個鬼頭齊頸劈斷,飛起十餘丈高。

     參與此次祭天的巫靈國人加各國來使共有五六千人,濃霧給碧青蓮曲音驅去後,所有眼睛便一齊看向雪槐這邊,先見四鬼怪像,人人驚心,複見雪槐大展神威,兩劍斬了兩鬼,又齊感振奮。

     富安在外圈,三千強弩起不了半點作用,禁不住捏緊雙拳,滿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虧得有他,否則誰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靈也。

    ”而不遠處的花照水幾個卻是個個張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紅娘子的事雖由富安傳開,幾人仍隻以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時親眼見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兩劍斬了兩鬼,另一面天風道人卻未能撲到碧青蓮面前,他給劍陣攔住了。

     青蓮劍陣本來是碧青蓮在最裡面,此時卻換了個兒,換成雪槐在最裡面,十六枝劍組成劍陣在外合圍,碧青蓮與青蓮花又在劍圈之外,劍圈左旋,青蓮花右旋,一正一逆,将天風老道桃谷四鬼連帶雪槐一齊圍了起來,當然,雪槐絕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劍在琵琶曲催動下,齊指中心,天風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内外受敵,而且沖不出去,天風老道邪功也算了得,雖給雪槐一劍劈傷,邪力仍是驚人之極,但在雪槐兩劍間,他與劍陣至少交換了數十招,叮叮铛铛聲如密雨,攻勢不可為不猛,卻就是沖不出去。

     雪槐兩劍劈死兩鬼,餘下兩鬼心膽俱喪,不敢再上,左右退開,但身後十六枝劍卻如一個劍輪,不絕刺來。

     天風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隻要桃谷四鬼的萬鬼桃花陣纏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殺了巫靈王,再想不到萬鬼桃花陣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沖不出青蓮劍陣,此時兩鬼更喪,内外合圍,刺殺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鼈,頓時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過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驚慌,更多的卻是迷惘。

     她顯然想不到,雪槐會有如此神威。

     這個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卻再一次看到了天風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丢開兩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舉劍便劈。

     天風老道逃不了躲不開,卻就激起胸中兇性,厲嚎一聲,左手袖子一揚,在空中連擺兩擺,異象陡生,那隻袖子忽地迎風暴長,一下子長到十數丈長,随即往下一罩,袖口張開,足可以裝下兩條牛,内裡黑洞洞地邪風鼓蕩,那情形,就象一隻又長又大的風袋子,詭異之極。

    袖口迎着雪槐便罩将下來,袖子裡面,更有一隻巨大的手爪,卻是一隻骷碌爪,骨頭上沒有半絲肉,卻奇異的生着指甲,泛着碧綠的幽光。

    很明顯,隻要給他的袖子罩住,必給這骷碌爪抓住,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來,人哪還有命? 天風老道這一手名為天風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絕技,可是真功夫,不是隻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為是幻象,運劍眼看去,卻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拼命,用上了真本事。

    他亦不懼,略退一步,照着袖口便一劍斬了下去,誰知卻象是斬在一張牛皮上,又滑又韌,全不受力,一驚之下複又連斬兩劍,雖将老道袖子蕩開,那袖子卻分毫無損。

     雪槐不識天風老道,碧青蓮卻識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這是老魔的天風骷碌袖,給他袖子罩住就麻煩了,不可冒進,我們和他纏鬥,老魔的骷碌袖極費邪力,撐不了多久的,隻要把他困在陣中,遲早斬了他。

    ”同時琵琶急彈,催動劍陣猛攻老道後背。

     天風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一面以蜈蚣爪急擋背後攻來的劍招,一面将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蓋地罩将下來。

     雪槐連斬兩劍,仍是斬不破老道衣袖,聽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時他胸間殺氣彌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險,劍一抱,立住不動,天風老道袖子往下一壓,倏地一下将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

    ”碧青蓮一聲驚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厲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還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絕,厲叫一聲:“妖道,我和你拼了。

    ”琵琶霍地高舉,連撥三下,琵琶上忽地沖起一道青氣,長約丈餘,其形如劍,閃爍不定,勁氣激蕩,身上飄帶迎風急揚,口中厲叫:“換陣,九碎蓮心。

    ” 包圍着天風老道和兩鬼的青蓮劍陣霍地回撤,在青蓮花兩側布成雁行之勢,每一枝劍,都指着前面劍手的後心,但最前面兩柄劍,卻是筆直指向天風老道,而青蓮花上,碧青蓮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風驟雨般的曲音中緩慢而堅訣的壓下來,琵琶頂上的青氣,劍一般緩緩指向老道。

     碧青蓮的青蓮劍陣,隻以外圍十六劍應敵,蓮花上的自己卻并不與敵接觸,此陣守勢極強,攻勢卻是平平,而這時布下的九碎蓮心陣,卻完全隻有進攻沒有防守,并且是有去無回同歸于盡的打法,隻等琵琶上的青氣指定老道,碧青蓮便會連人帶青蓮花直沖過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

    兩翼十六枝劍也是一樣,之所以後面的劍指的是前面劍手的後心,便是在前面劍手劍折人亡之下,後面劍手跟着撲上,直至死盡死絕。

     此陣慘烈之至,碧青蓮心傷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陣與天風老道拼個同歸于盡。

     蓮性最潔,蓮性亦最貞,之所以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了心中一股烈性。

     所以柔弱的青蓮花才能排出如此慘烈的陣勢。

     另一面,夕舞也是一聲驚呼,她和碧青蓮一樣,也是認定雪槐必死,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喃喃低叫:“槐哥,槐哥,為什麼,為什麼你有時是那麼的精明,精明到竟能看破明香和紅狼的詭計,可你有時候為什麼又是那麼的糊塗,你由爹爹一手養大,為什麼就看不出他極端嚴肅的外表下其實是極度的權力欲,你為什麼就看不出爹爹乃是要将計就計,故意把兵調空,利用明香紅狼的手害了大王和仁棋,然後他回兵複仇之後才好名正言順的做巨犀之王,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會是多好啊,就如一直以來你都不知道爹爹的另一個身份,那這時爹爹早已是巨犀之王,而我,也該當早已是你的妻子,槐哥。

    ”哀叫聲中,淚如泉湧。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碧青蓮的琵琶堪堪指定天風老道,便要發出進攻之際,天風老道的大袖子突地爆烈,炸成無數碎片,轟然巨震中,雪槐如風卓立,天風老道則踉跄後退,左臂光光,狼狽之至。

     原來天風老道的天風骷碌袖最厲害處,便是将敵手罩在袖中後讓敵手看不見東西,然後他的骷碌爪才可建功,隻是老道再想不到,雪槐有劍眼,黑暗于他全無妨礙,在老道袖中大展神威,由内而外,破了老道的絕技。

     雪槐破袖成功,更不留情,大喝一聲:“老魔納命。

    ”一劍劈去,天風老道再無半分鬥志,但好在碧青蓮撤了劍陣,逃命有路,鬼嚎一聲,一個飛掠,射進了江中,剩餘的兩鬼自不用說,緊跟着也逃進了江裡。

     富安這會反應得早,急命放箭,還真撿了個死魚,但見江面上升起兩團血污,三千強弩勁射之下,終于将邪功稍弱的兩鬼射傷了。

     碧青蓮以為雪槐必死,想不到竟還能見到他,心中激動,一聲歡叫,猛地縱身而起,直撲進雪槐懷裡來,不停的叫:“你還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面叫,一面淚如泉湧,雙手更死死的摟着雪槐。

    她是在外面跑的女子,可不象大家閨秀有那麼多的講究,要愛便愛,要恨便恨,尤其在這經曆生死的煎熬之後,哪還顧得其它。

     雪槐雖早知碧青蓮對他有好感,卻再想不到她會如此不顧一切,一時間手足無措,想推開她卻又不忍,隻有任她摟着,忍不住轉眼看向夕舞,夕舞卻剛好轉過臉,雪槐看到的她的半邊臉上一片冷漠,就象凝了一層寒霜。

     夕舞的眼淚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冷哼一聲,看向巫劍:“我們走。

    ”一打馬,搶先奔出,巫劍叫了一聲,急跟上去。

     雪槐感受到她的冷漠,心中一痛,碧青蓮生出感應,默默放開了他。

    這時巫靈王驚魂稍定,卻不敢從青蓮花上下來,大呼救命,富安等急圍過來,碧青蓮收了青蓮花,巫靈王落地,卻軟在地下半天動彈不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