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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生命,并且在那座墳墓裡遭受了前所未聞、慘絕人寰的活地獄的折磨,這一切,用國家的刑罰能抵償得了嗎? 我要自己幹。

    上帝不能靠,法律不完善,要随心所欲地完成這一大業,隻有靠我自己來謀劃,來實行! 我已經不是人。

    大牟田敏清其人已葬身黃泉,殘存的隻是一顆複仇心。

    我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複仇鬼啊。

     我在黎明前又鑽進了那座墳墓,盡自己能帶的力量。

    從朱淩辎的寶庫中取出一大筆金币。

    紙币,包在包皮裡,帶着這些錢,乘上了開往長崎的輪船。

    我沒能細數,大概有二十萬元吧。

    此外,我還在包皮裡包了幾顆鑽石。

     雖說是他人的财寶,可他是盜賊,而且又是在我家的墓裡發現的,雖然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總不會有人來要的。

    那不是出于私欲而偷的,是我替天完成複仇使命而借用的,俠盜朱淩期也會原諒我的吧。

     在長崎上岸後,雖然有現成的衣服,我仍在市内最大的百貨商店買了最高級的西服,又在附近的雜貨店買了襯衣。

    帽子、鞋子、皮箱,打扮成一個上流紳士。

     打扮停當,我當天便成了開往上海的大客輪一等客艙中的旅客。

     在上海,我選了一家第一流的飯店下榻,給招待一大把小費,租下了一套奢華的房間。

    我自稱是從南美來的大富翁,回歸日本,順便路過此地。

     名字也不是大牟田了,改叫裡見重之。

    裡見重之是我母系親戚中一個實有的人物。

    他門第不賴,卻一貧如洗,不能與親戚往來,所以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發奮隻身渡南美,從那以後便沓無音信,人們以為他已經死在異地了。

    我的設想是,他實際上并沒有死,而是發了大财,回故鄉來了。

    裡見重之沒有兄弟,他的家族絕後了,牌位什麼的也都擺在我家的佛龛上,在此說活着回來了,誰也不會感到奇怪的。

     飯店的房間一訂下來,我便叫來上海最好的西服裁縫師。

    定做了幾套時髦的替換衣服。

    爾後,将滿滿一箱錢帶到銀行,以裡見重之的名義存了起來。

     這樣,下一步就是改變我的形象了。

    要從我的容貌、聲音上,徹底趕走大牟田敏清的影子。

     當然,我已不是昔日的大牟田敏清,而是個徹底變了樣的白發老頭,以至舊衣鏡的掌相當着我的面,像談論别人一樣說起我的事。

    不但如此,我是個早已不在人世,甚至已辦過葬禮的人,恐怕誰都不會懷疑我是原來的大豐田子爵的。

     然而,那隻是指一般的人。

    要蒙騙我的妻子瑙璃子和我的朋友川村義雄,則必須慎之又慎,細之又細,稍讓他們起一點疑心,那一初計劃就都要化為泡影。

     于是,為了掩蓋面頰到下颚的特征,我決定留胡患。

    胡辍雖然不像頭發那樣白,但也幾乎是白的了。

    所以,隻要留起胡子,即使我恢複了健康,臉上的肉豐滿起來,也不用擔心被認出來。

     然而,惟一讓我不放心的。

    是最能表露個性的雙眼;而且,我的眼睛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比一般人的大,具有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特點,瑙璃子和川村先從這雙眼上便足能認出我來。

    必須設法把這一點掩蓋起來。

    對了,對了,戴上一副墨鏡吧。

    可以這樣欺騙他們,就說是由于審美酷熱的陽光照射,得了眼病,不能直接見光。

     我讓眼鏡後給我做了一副金邊大墨鏡,戴上後照了照鏡子。

    這樣就行了。

    從頭發上看,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可皮朕還不那麼老,因此,大約是個五十來歲的人,特别是那副墨鏡,正适合陰沉的面孔。

     形象整好了,下面還要改變聲音、腔調以及平常的舉止。

    作為一個日本人,我易将喜怒之色表露出來,哪怕是為了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往往都會欣喜若狂或悲痛欲絕。

    必須先改掉這一點。

    動辄将内心流露于外,就不能完成複仇大業。

     于是,我開始練習使聲音變得陰郁。

    含糊,改變說話口音,使态度盡量冷淡,對一切都無動于衷。

     看戲也好,讀小說也好,我都好像十分厭倦地努力擺出一副“嗅,這種東西”的神情;同人說話也力求簡單、生硬,盡量省去形容詞或感歎詞。

     真不簡單,那樣過了一二十天,我便同以前迥然不同,成了一個不苟言笑的陰郁的人。

    當然,這不僅是因為經過練習,也是因為經過活埋那場大難,并執拗地懷着複仇的惡念,所以自然而然地打心裡變成了這種頑固兩陰郁的性格。

    最後,連開始還奉承我的招待們也都在背地裡說我:“沒見過這種難以取悅的客人。

    ” 至此,裡見重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