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須行故道,誰人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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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曠門闩迎上,内力中運上纏字訣,存心要把這故弄玄虛的女人拉下駝來。

     鞭梢一遇門闩,“蓬”的一震,無數淡藍火花夾着銀針激射而出,此時長鞭離蘇曠面門不過二尺,哪裡還有閃躲餘地。

     蘇曠一聲喝,左足踢起棉被,内力運處,棉被如一張鼓漲的風帆,徑自向着長鞭橫擊而去。

    高手内力到處,飛花摘葉既可傷人,但是棉被足足有八九尺長,三四尺寬,将這麼一個軟綿綿不着力的大物橫向踢飛,蘇曠腿上的功夫,實在駭人。

     沈南枝不假思索,伸手将文士身上身下被子褥子一起提起,稍微一卷,向着蘇曠直擲過去——蘇曠此時身子已在半空,被褥來的好不及時,他右足斜帶,又将被子帶回足下,穩穩落在磷網之上。

     卻見蘇曠先前擲出的棉被一路急進,那銀色長鞭一節節暴炸開來,竟然每節之中暗藏機關,抽下數十鞭就是爆炸無數次,即便大羅金仙也躲不過這等連環出擊。

    棉被連撞之下,早就成了蛛網敗絮,而空中藍焰大盛,銀芒四舞,就是最絢爛的焰火,也不過如此。

     隻是蘇曠這次腳踏的被子并未打濕,幾次踩踏,邊邊腳腳立即着起火來。

     蘇曠雙腿急起,帶着棉被鋪天蓋地地四下轉起,每處火花剛起,立即又被擦滅。

    遠遠望去,隻見蘇曠似乎在一個藍色镂空的火球正中,肩、肘、膝、腳,發力收力絲毫不亂,雖在方寸之間,身形卻如行雲流水,開阖有度,看得令人賞心悅目——而那一床棉被,偏偏就是燒不透,幾下翻騰,已經逼近白駝跟前。

     沈南枝鼓掌大笑:“好你個蘇曠,床上功夫,果然了得!” 這半夜三更,忽然有個女人指名道姓大呼小叫“床上功夫果然了得”,實在是新鮮之極的事情,客棧中立刻有不少好事之徒開窗瞭望,想看看何方神聖,“了得”到什麼地步。

     蘇曠氣得一口真氣幾乎洩了,隻是此時千鈞一發,他笑又不敢笑,罵又不能罵,雙腿一帶棉被,橫闩便向白駝上女子打去。

     偏那女子也掌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本來開口“妖孽”閉嘴“孽障”,聽得人無火氣三分,但是這一笑之下,卻隻顯得憨态畢露,梨渦生暈,竟然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

    蘇曠心頭沒得一軟,門闩略斜,打在白駝頭上。

     冷箜篌一聲驚呼:“蘇曠不可——那是觀音石乳!” 隻是說時已晚,蘇曠的門闩上足足灌了八成内力,卻隻把駱駝的“皮毛”打下一塊,露出裡面黑灰色本來面目。

    駱駝哀鳴一聲,連連搖晃,但是走了幾步,偏偏就是不倒。

     蘇曠手中的門闩,卻打成兩段。

     蘇曠出手的同時,那女子也出手了——他出手的對象卻不是蘇曠,而是在二樓觀戰的沈南枝,七八枝銀色小箭當空飛去,在半空互擊,又是漫天花雨,直奔沈南枝而去。

     沈南枝嘿嘿一笑,玩暗器玩到沽義山莊頭上,還真是不長眼睛。

    她眼見蘇曠和那女子鬥法,正手癢難耐,沒想到她就找上門來。

    沈南枝不閃不避,雙手一合,一籠竹筷左三右七上九下一,迎着花雨而去,竹筷上力道内旋外放,将花雨收了七八成,反向那女子回擊。

     但蘇曠一見那女子出手,卻大驚失色:“後面!” 那白衣文士剛才被沈南枝拎開被子扔在地上,驚吓之下酒醒了三分,已經迷迷糊糊站了起來——那女子這回偷襲不是沖沈南枝,卻是沖那人而去。

     蘇曠阻擋暗器已是不及,足尖指出,右腳的靴子直飛,内力所及竟然後發先至,正打在那文士胸口,這老兄剛剛清醒一二,被靴子一踢,翻身就倒,轉眼又是酣聲連天。

     隻是一轉身之下,蘇曠心頭一陣悲涼,這幾乎就是把後背空門賣給那群女人——黑駝上諸人也就罷了,身後的白駝女子近在咫尺,暗器既歹毒又霸道,如何才能閃躲? 心念動間,他已轉回了身子——那女人剛剛擡起手來,但是卻愣在半空——堅硬如石的白駝已經撲通跪倒,轉眼翻在地上,沒了聲息。

     白駝右眼中金光一閃,金殼線蟲跳回蘇曠懷中,連蹦帶跳,似乎正在邀功。

     一停一頓,腳下棉被燒了大半,蘇曠不敢久留,足尖在白駝屍體上一點,幾個起落,躍出圈外。

     白駝一死,蓮台陣勢丢了樞紐立即成了擺設,四周七匹黑駝一擁而上,帶着白駝上的少女和起先跌倒那人,絕塵離去——速度之快,竟然不下奔馬,遠遠的,兀自聽見那少女叫道:“你叫蘇曠,我記下了——你損傷觀音法駕,必受萬劫不複之刑!” 那些客棧中觀看“床上功夫”的看客們,這才震天價喝起彩來。

     濕漉漉的沈南枝跳到蘇曠身邊,見他還遠遠望着那些女子的背影,立即敲了敲他的腦門:“怎麼了?大士年輕貌美,丢了魂了?” 蘇曠的臉上,卻隐隐有哀憐的神色,他低聲歎道:“南枝,你、你沒發現麼?她們自始至終,都沒有下過駱駝。

    ”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腕,右手的拳頭慢慢握緊,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