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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而黑暗的惡魔将要永遠歌着勝利。

     但是曼英,一個為光明而奮鬥的戰士,會不會在失敗之後,在黑暗的惡魔面前,恭順地寫出自己的悔過書呢?不會的!高傲的性格限定住了曼英的行為,她可以死,可以受侮辱,然而她是不願意投降的&hellip&hellip曼英對于偉大的事業是失望了,然而她并沒有對于她自己失望。

    她那時開始想道,世界大概是不可以改造的,人類大概是不可以向上的,如果想将光明實現出來,那大概是枉然的努力&hellip&hellip然而世界是可以被破毀的,人類是可以被消滅的,與其要改造這世界,不如破毀這世界,與其振興這人類,不如消滅這人類。

    曼英雖然覺得自己是失敗了,然而她還沒有死,還仍可以奮鬥下去,為着自己的新的思想而奮鬥&hellip&hellip雖然她不能即刻整個地将它實現,然而她可以零碎地努力着将它實現。

    曼英仍然是一個戰士,不過這在意味上是别一種方向了。

    &hellip&hellip 後來&hellip&hellip人地生疏的S鎮&hellip&hellip小旅館&hellip&hellip恐慌的,困憊的生活&hellip&hellip對于家庭來信的期待&hellip&hellip與陳洪運的識面&hellip&hellip在陳洪運的家裡&hellip&hellip唉,這些讨厭的經過,曼英該是怎樣地不願意将它們回憶起來!曼英願意它們從自己的腦海裡永遠地消逝,永遠地不再湧現出來! 有一天,陳洪運也不知因為什麼,來到曼英住着的小旅館裡。

    他看見曼英了。

    曼英那時雖然是很潦倒,雖然是穿着一身破舊的女學生的服裝,但她舊日的神情究竟還未全改,在她的态度上究竟還呈露着一種特點來。

    陳洪運即刻便認出她是一個什麼人物了。

    他本來即刻可以将她告發,将她送到囚牢裡或斷頭台上去,然而不知因為什麼(曼英後來是知道因為什麼了。

    ),他發了慈悲心,要将曼英救出危險。

    并将她請到自己的家裡。

     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無論在服飾或面孔上,都顯得是一個很漂亮的人物。

    不過在那一雙戴着玳瑁鏡子的眼睛裡,閃着一種逼人的險毒的,尖銳的光,這光一射到人的身上,便要令人感覺得他是在計算他,要為之悚然不安起來。

    曼英和他見面時,也有着同樣的感覺&hellip&hellip但是陳洪運是一個極精明的,他看見曼英遲疑的神情,便似乎很坦白地說道: &ldquo女士,請你放寬心,我是可以将你保護得安安全全的。

    在旅館住着,這是極不妥當的事情,如果一經查出,那可是沒有法子想了。

    我家裡很安适,有一個母親,一個外甫(wife),兩個小孩&hellip&hellip如果你住在我的家裡,那我敢擔保誰個都不敢來問你。

    他們是很知道我的呵。

    不過,在思想方面,我雖然反對你,但是我絕對不主張&hellip&hellip象他們那樣的辦法&hellip&hellip請你放心,諸事自有我&hellip&hellip&rdquo 曼英躊躇起來了。

    這向她說話的,在思想上,是她的敵人,是她要消滅的一個&hellip&hellip然而他現在呈着勝利者的面孔,立在曼英的面前,要救曼英,要向曼英表示着自己的大量。

    曼英能承受他的恩惠嗎?能在自己的敵人面前示弱嗎?但是在别一方面,她知道陳洪運是可以即刻将她送到斷頭台上去的,那時她将完結了自己的奮鬥的曆史,将不再能奮鬥了,這就是說曼英輕于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而讓自己的敵人,陳洪運,無數無數的陳洪運,好安安頓頓地生活着下去,不會再受曼英的擾亂了&hellip&hellip 不,這是不聰明的事情!曼英應當利用着這個機會,好延長自己的奮鬥,好慢慢地向自己的敵人報複。

    如果就此死去,曼英最後想道,那對于她自己是太不值得,對于她的敵人是太便宜了!不,曼英不應當做出這種不聰明的事情! 于是曼英搬到陳洪運的家裡住下了。

    &hellip&hellip 這是一個很富有的家庭。

    大概因為陳洪運是一個新式的人物,屋中的一切布置,都具着歐化的風味。

    但是曼英初進入這種生疏的環境裡,雖然受着很優的待遇,該是多末地不習慣,多末地不安! 果然,陳洪運家中的人數,如陳洪運向曼英所說的一樣。

    一個貴族氣味濃厚的母親,一個豔裝的,然而并不十分美麗的少婦,還有兩個小孩子,&mdash&mdash一個有五歲了,一個還在吃奶。

    曼英住在他們的家裡無事做,隻天天逗着那兩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