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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玩&hellip&hellip一天過去了,又是一天&hellip&hellip陳洪運的母親待她仍依舊,陳洪運的老婆待她也仍舊,兩個不知事的丫環待她也仍舊,可是陳洪運待她卻逐漸地不同了。

     陳洪運日見向曼英獻着殷勤,不時地為她買這買那。

    在他的表情上,在他的話音裡,在他的眼光中,曼英察覺到他所要求的是些什麼了。

    如果在初期的時候,曼英總想不明白陳洪運的用意,那末現在她太過于了然了:原來是這末一回事!&hellip&hellip久已忘卻了鏡子的曼英,現在不時地要拿鏡子自照了。

    她見着那自己的面孔上雖然還遺留着風塵的倦容,雖然比半年前的曼英黑瘦了許多,然而那眼睛還是依舊地美麗,那牙齒還是依舊地潔白,那口唇還是依舊地紅嫩,那在微笑時還是依舊地顯現着動人的,可愛的,風韻的姿态&hellip&hellip原來曼英雖然當過了女兵,雖然忍受了風塵的勞苦,雨露的欺淩,到現在還依舊地是一個美麗的女郎呵。

    如果曼英将自己和陳洪運的老婆比一比,那便見得陳洪運的老婆是怎樣地不出色,怎樣地難看了。

     曼英忽然找到了報複的武器,不禁暗暗地歡快起來了。

    如果從前曼英感覺着陳洪運是勝利者,是曼英的強有力的敵人,那末她現在便感覺着自己對于陳洪運的權威了。

    陳洪運已經不是勝利者,勝利者将是曼英,一個被陳洪運俘虜到家裡的女郎&hellip&hellip 曼英覺察到了陳洪運的意思以後,也就不即不離地對待他,不時向他妩媚地送着秋波,或向他做着溫柔的微笑。

    這秋波,這微笑,對于曼英是很方便的誘敵的工具,對于陳洪運是迷魂蕩魄的聖藥。

    陳洪運巴不得即刻就将這個美麗的女郎摟在懷裡,盡量地吻她那紅嫩的口唇,嘗受那甜蜜的滋味&hellip&hellip但是曼英不允許他,她說: &ldquo你的夫人呢?她知道了怎麼辦呢?那時我還能住在你的家裡嗎?&rdquo 這些話有點将陳洪運的興緻打落下去了,但是他并不退後,很堅決地說道: &ldquo我的夫人嗎?那又有什麼要緊呢?她是一個很懦弱的女人,她不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這是不可以的,陳先生!我應當謝你搭救之恩,但是我&hellip&hellip我不能和你的夫人住在一塊呵&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就永遠地住在我家裡有什麼要緊呢?她,她是一個木塊,決不敢欺壓你。

    &rdquo &ldquo你想将我做你的小老婆嗎?&rdquo曼英笑着問他。

     陳洪運臉紅起來了,半晌不做聲。

    後來他說道: &ldquo什麼小老婆,大老婆,橫豎都是一個樣,我看你還很封建呢。

    &rdquo &ldquo不,在你的家裡,無論如何,我是不幹的,除非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除非是怎樣呢?&rdquo &ldquo除非是離開此地&hellip&hellip到别處去&hellip&hellip到&hellip&hellip随你的便,頂好是到上海去&hellip&hellip&rdquo 最後,曼英表明她是怎樣地感激他,而且他是一個怎樣可愛的人,如果她能和他同居一世,那她便什麼都不需要了,所需要的隻是他的對于她的忠實的愛情&hellip&hellip這一番話将陳洪運的骨頭都說軟了,便一一地答應了曼英的要求。

    他們的決定是:曼英先到上海,到上海後便寫信給陳洪運,那時他可以借故來到上海,和曼英過着同居的生活。

     在曼英要動身的前一日,陳洪運向曼英要求&hellip&hellip但是曼英婉轉地拒絕了。

    她說: &ldquo你為什麼這樣性急呢?老實說,我還不敢相信你一定會離開你的夫人,會到上海去&hellip&hellip到上海後,你要怎樣便怎樣&hellip&hellip&rdquo 陳洪運終于屈服了。

     一上了輪船,曼英便脫離了陳洪運的牢籠了。

    無涯際的大海向她伸開懷抱,做着歡迎的微笑。

    她這時覺得自己是一個忽然從籠中飛出來的小鳥兒,覺得天空是這般地高闊,地野是這般地寬大,從今後她又仍舊可以到處飛遊了。

    雖然曼英已确定了&ldquo詛咒生活&rdquo的思想,然而現在,當着這海波向她微笑,這海風向她撫慰,這天空,這地野,都向她表示着歡迎的時候,她又不得不隐隐地覺着生活之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