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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去,是不問可知的。

     拖着沉重的身體,可是卻輕松了許多的心境,回來就睡了。

     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

    仆歐進來招呼,送進來三封信。

    一封是家裡的,一封是在日本的朋友來的,另一封沒有郵票,是送來的,筆迹生疏,像女性的,我好奇的拆開了。

     字迹很小,信紙上寥寥的寫着: 韓先生: 我不想向你解釋我昨天失約的原因,我隻請你原諒。

    今天晚上七點鐘來拜訪你,請等着,一同出去吃晚飯,好嗎? 下面是一個&ldquo珠&rdquo字。

     我連忙問仆歐,這封信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仆歐說是上午十一點鐘,一個出店送來的,說是卡德路來的,姓陳。

    因為不要回信,便收下任他走了。

     居然來這樣一封信,陳豔珠倒也是個捉摸不定的女性。

     但是略加思索,我恍然了。

     她大約本來已經忘記說過來看我的事,後來在跳舞場遇見,才記起來了;或者又向旁的朋友打聽了一下,知道我是誰,便覺得倒是一位不妨結識的男朋友,于是便送了這封信來,決定赴約來看我。

     一定是這樣的。

     那麼,她在跳舞場裡發現了我以後,不久她自己就走了,也許是因為對我失了約,自己心裡感到一種不安吧。

     如果這樣,她倒是還有幾分靈魂的,隻怕沒有這樣理想,不過因為朋友向她說我是怎樣的人,或者更誇大的說了我是什麼香港資本家的兒子,才使她決定要認識我,覺得我有被認識的資格吧? 随便怎樣,對于她,我是已經看得像水晶一樣明澈,不會再着迷的了。

     看她怎樣對待我,我便怎樣對付她。

    在她以為玩弄着我的時候,我也樂得玩弄她一下。

    錢,我是不預備多花的,她如果抱了某一種奢念來認識我,她是一定要失望的。

     乘着下午的空閑去理發,買了幾根新領帶。

    無論如何,她到底是歌舞皇後,在她面前是不能示弱的。

     十七、七點零一分 陳豔珠說是七點鐘來,我想,像她那樣的女子,時間未必是尊重的。

    說七點,也許八點半才來也說不定,或者根本忘記了也說不定。

     躺在沙發上看剛買來的幾份畫報,心裡這樣想着的時候,突然房門上有人敲門。

    我心裡一跳,站起來開門,門外是仆歐,他臉向了會客室裡說: &ldquo有位陳小姐來了。

    &rdquo 我一看手表,剛剛七點零一分,陳豔珠倒是個怪女性。

    我說,請她房裡來坐。

     踏着地毯的輕盈的腳步聲走近來了,她一走進來就伸手和我握手。

     &ldquo韓先生,我說話算話的,說七點來就七點來,一分鐘也不差。

    &rdquo 我說:&ldquo七點剛剛過了一分鐘。

    &rdquo 她說:&ldquo這不算的,這是乘電梯的時候。

    我因為上次失了約,對不起你,所以今天特地做個好人,在樓底下等好,吃了一客冰淇淋,一到七點便跑上來。

    &rdquo 她說了,将手裡握着的一張樓下雪園的賬單給我看。

     我忍不住問: &ldquo那麼,你昨天&hellip&hellip&rdquo 她連忙用兩手塞住了自己的耳朵,搖着頭說: &ldquo不要提昨天的事了,我們将做朋友的日期延遲一天,就算從今天做起,不必提昨天的事了,好嗎?&rdquo 我隻好笑着将她脫下的大衣接過來了。

     脫下了在背的大衣,她裡面穿的是天藍色絲絨的旗袍,鬓上斜戴了一朵銀紅的宮花。

    頭發一面散着,一面卻用發針貼在耳後夾了起來,因此兩道瓊克勞馥式的眉毛有一半被掩在右面的頭發裡。

    頰上的胭脂是朱黃色的,襯着淡淡的眼暈顯出一種媚人的疲倦,也許是有着舞台經驗的關系,她的每一個姿态總保持着全體的均衡。

     長長的臉上,除了略略顯出一疲倦的神色以外,完全籠罩着一種靜穆文雅的風雅,像是一位名門淑女或大家閨秀,沒有一點扭捏的小家的氣份。

     看了她,我心想,旁人關于她的私生活的種種傳說,至少有一部分是謊言,因為一個女性如果過着一種無節制的不規則的生活,她雖然能暫時用化妝保持她的美麗,但是卻無法保持無形中籠罩她的那一種耀人的光輝的。

     她眼睛将房裡簡單的陳設看了一眼,回過身來向我說: &ldquo韓先生的房間收拾得這樣精緻,怎麼不見韓太太呢?&rdquo 我說,我還沒有這樣的幸福。

     &ldquo你不要騙人喲!&rdquo她說,走過去細看壁上一張桃樂絲德裡奧的照片,&ldquo如果你太太知道我這樣的人和你做朋友,馬上就要和你吵嘴的。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