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關燈
又凡事都有一個對面,既然為父為夫為子的有可從之處,就也有不可從之處。

    說到可從的從,自然不可從的就不能從了。

    這其中本是一面包得兩面的話,從其可從,就是我的權,也就是與他平權了。

    若照後人解說,隻當事事跟随,難道殺人也跟去殺;做盜賊也跟去做,發了瘋吃屎,也跟去吃屎?古人那利用這樣的謬談!所以三從的【從】字,隻好講作信從,不是什麼服從。

    有個信字,從不從還在自己的主意,便是有自己的權;若是服從、依從,雖然服不服、依不依,道理也是一樣,覺得詞氣總差了些。

    ” 畢太太笑道:“兩位的話,各有至理。

    ”回頭又對王老娘道:“你老長到這大年紀,這些話,可聽見誰講得出來?”王老娘道:“罷!罷!這些話,就恐怕孔聖人都沒有說過呢。

    黃奶奶講女人瞞男人的話,真更有趣。

    世上多少大戶人家,碰着幹些不端的事,都不是那樣遮遮瞞瞞弄出來的?我也不知道見過幾回,聽過幾回了。

    ”說着打了一個呵欠。

    畢太太道:“你好先請安置罷,我們也該散了,明日再談。

    ”當下複華點起燈籠,黃鐘、黃權兩個小孩子,跟着送畢太太出去,一宿無話。

     且說陳膏芝家,開過了吊,竊案報過官,天天催問,又稱送了一筆賞格到官衙裡去,陳太太日的求簽問卦,哭了鬧,鬧了哭,總不見個消息,夫妻兩口,咳聲歎氣,陳膏芝是連靈都沒有守了。

     一日對着他太太言講:“這樣大竊案,官府也擔着處分,遲早不怕他不替我們破案。

    不破案,就吃住他賠,也得賠個五千八千,不過總吃虧些,難不成我一個道台鄉紳肯放松他?現在在百日之内,不便同他面逼。

    一過百日,若仍不破案,我即上省去禀見督撫,寫京信去叫人參他。

    我已放過信息到他耳朵裡,太太隻管寬心,這點東西,我再出去爬一回,就又弄得一分,連将來失而複得的,可有兩分,也是不難。

    倒是我急于要出去,丁憂是不能到省的,想起一個機會,大可去得。

    新近上海到的一位欽差,那欽差手下一個得意随員是我從前在京的至好,很應酬過他,此番卻忘記了寄一份訃去。

    我就去找他,把丁憂的日子提前個把月,就算已滿百日。

    滿了百日,隻要有路有照應,就可當差。

    人家都曉得我丁憂罷了,那個去查考日期推班個把個月?找上了他,巴結上了欽差,馬上拿丁憂候補道,謀個上海最好的差使。

    上海差使,不論什麼人,都可弄得,但人情是一時一時,從前同這随員,雖很應酬過,如今要拉攏他,總得再從新應酬出來。

    那欽差面前,要托他孝敬上去,也未必能空手效勞的。

    此番不去則已,去就要破斧沉舟,幹一下子。

    我想在益大莊先提五千款子彙到上海,這五千譬如在老太太喪事裡用掉的,說不得等我拿五千換了五萬回來,再補報老太太。

    況且不到手便罷,到手斷不止五萬,太太有得享用着呢。

    記得我們同益大往來的折子,放在小書箱抽屜裡鎖着,那天我想拿過一拿,後來也沒有動。

    太太,請你拿出來看看,我們今同年益大支過多少?”陳太太道:“我倒忘記這折子了,不是一向放在官箱裡,你幾時挪到小書箱裡去的?”便去取出,遞在陳膏芝手中。

     陳膏芝又道:“險些這折子沒有失掉,不然,你看這上頭才支過六千多,還有一萬三千多存在莊上,提出五千,整整再湊個八千存着,太太按月去支些,做個家用,讓我到上海,包管一兩月功夫,謀個好差使到手。

    帶去的不夠,就再彙兩三千,也還有餘。

    不過莊上一時提不出許多,要預先給個信他,叫他預備着,劃出這一筆來。

    至多十天,我也要動身,再遲就不妙了。

    ”陳太太道:“說是說得容易,折子現成,你今日就去請了莊上管帳的來,同他講一聲不好嗎?”陳膏芝道:“就請本家老爺走一趟罷。

    ”當時尋了本家老爺去。

     那本家老爺不曉得陳膏芝的用意,疑心趙喜的那事發作,一定牽連自己,卻實實在在趙喜先前同錢莊想串謀的事,是他插進去有分,原想三面合成一氣,後來趙喜怎樣變卦,忽然丢了這樁,又同菱子跑走,他也莫明其妙,隻因嘴裡說不出不敢聲張。

    今見陳膏芝打發他去,請莊上管帳的,既不好推托不去,怕又去的不妙,心上正在躊躇,隻聽陳太太催他快去,說:“你本家大人,官興發作,要拿錢到上海謀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