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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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出了下面的詩句: &ldquo我的妻子、我的母親和我的父親要求把我處死!&rdquo場内第一次爆發出掌聲和叫喊聲。

    這一次才明确表達了他們的思想感情。

    尼祿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含義,忙不疊地離開了舞台。

    走下梯子時,他的腳絆在了長衫上,以至摔倒在地,跌傷了臉面。

    人們擡起他時,他已經不省人事了。

     回到帕拉丁山後,他恢複了知覺。

    他把自己關在鬥室裡,又氣又怕。

    他取出書闆,在上面起草了一個荒唐的計劃,隻消一簽名便成了死亡令。

    這個計劃是要武裝劫掠高盧;趁元老院的成員前來赴宴之機将其毒死;焚毀城市,同時放出所有的兇禽猛獸,讓這些竟敢為他的死亡預言鼓掌的、忘恩負義的庶民死于熊熊大火之中。

    然後,因為确信自己還有力量幹這些罪惡勾當,他便撲上床去。

    似乎諸神打算再給他一些預兆,準許他睡一覺。

     這個從不做夢的人夢見他在狂風暴雨、波浪滔天的大海上迷失了航向,有人從他手裡奪下了他操縱的船舵。

    然後,他一下子又置身在龐培劇場附近,科波尼阿斯制作的象征民族的十四尊雕像走下石座,有幾尊迎面攔住了他的去路,其餘的圍成圓圈,漸漸地向他靠近過來,将他包圍在他們那大理石的胳膊之中。

    他費了很大勁才擺脫了這些石頭幽靈。

    面色蒼白、氣喘籲籲地跑到馬斯廣場,經過奧古斯都的陵墓時,墓門自動地打開了,裡面飄出一個聲音,繼續呼喚了他三次。

    這最後的一個夢破壞了他的睡眠,他哆嗦着醒了過來,頭發倒豎,額頭上虛汗淋滴。

    他叫來内侍,命令把斯波呂給他找來。

    于是年輕人便在他房間裡度過了下半夜。

     天漸漸亮了,夜裡發生的可怕事情也煙消雲散了,可是尼祿仍然心有餘悸,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使他每時每刻都不寒而栗。

    他派人把帶來急件、通知樊代克思死訊的信使帶到他跟前。

    這個騎士來自日耳曼軍團,曾随同維基尼阿斯參加了戰役。

    尼祿讓他重複了好幾次戰鬥的所有細節,對樊代克思死亡的細節更是不厭其煩地反複訊問。

    最後,這個士兵以朱庇特的名義向他起誓,說他曾親眼看見樊代克思的屍體被捅了無數個窟窿,并且就要裝斂入土,這時尼祿才平靜下來。

    他當場賞給這個士兵十萬銀币,并把自己的金戒指作為禮物送給他。

     晚宴的時刻到了。

    皇帝的賓客們在帕拉丁山聚集一堂。

    就餐前,象往常一樣,尼祿讓他們去浴室洗澡淨身,一出浴室,奴隸們便給他們披上潔白的寬外袍,戴上花冠。

    尼祿在餐廳等着他們。

    他身上也跟他們一樣穿着白色的長袍,頭戴花冠。

    随着優雅悅耳的樂聲,賓客們在斜榻上躺了下來。

     這頓晚餐不僅非常考究精緻,而且還具有羅馬飲食的奢侈排場。

    每個賓客腳下都卧着一個奴隸,他們察言觀色,随時準備為客人們效勞。

    一個食客在一張單獨置放的小餐桌上吃着喝着,如同犧牲品一般被抛在一邊。

    大廳深處,在類似劇場的舞台上,一群舞女翩翩起舞,動作優美輕盈,頗象五月裡陪伴福羅拉和芝菲爾參觀她們王國的春天女神。

     酒酣耳熱之際,賓客們漸漸活躍起來,表演的性質變了,快感轉化為淫樂。

    最後,走鋼絲的雜技演員換下了舞女,聞所未聞的驚險表演使大家眼界大開。

    據說,這個節目是在攝政時期得到恢複的。

    與此同時,尼祿拿起齊特拉琴,吟唱起嘲笑樊克代思的詩句。

    他一邊彈唱,一邊用小醜的動作表演,他的姿勢和歌聲受到賓客們狂熱的喝采。

    這時,一個新的使者到了,這是西班牙的信使,他帶來的信件是宣布加爾巴的起義的宣言。

     尼祿将這些信讀了好幾遍,每讀一遍,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蒼白。

    他緊緊抓住兩隻他非常喜愛的杯子。

    他管它們叫荷馬風格,因為它們表現的主題取材于伊利亞特的詩篇。

    他将杯子摔得粉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拼命撕扯自己的衣服,腦袋狠勁朝筵席的躺椅上撞,同時念叨着他還未死就把帝國葬送了,他将忍受巨大的不幸和極度的悲哀。

    一聽到他的叫聲,他的奶媽歐格羅歇便走進大廳,象哄孩子似地把他抱在懷裡,竭力安慰他。

    可是跟孩子一樣,别人越是好言相勸,他的痛苦就越是有增無減。

    不一會,憤怒代替了痛苦,他叫人給自己拿來了蘆竹和紙莎草紙,給禁軍頭領寫信。

    然後,他簽署了命令時,才發現沒戒指來蓋印。

    這才想起就在當天早晨,他把戒指送給了那個巴塔夫騎士。

    于是,他向斯波呂要印章,斯波呂把自己的那枚給了他。

    尼祿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印章蓋在封蠟上。

    但在拿起印章時,他發現這枚戒指表現的是普洛塞耳皮那①下地獄的情景。

    在這種時刻,他覺得這最後的預兆是所有的預兆中最可怕的。

    要麼他認為斯波呂故意把這枚戒指送給他,要麼他已經精神錯亂,竟然連他最親密的朋友也認不出了,就在斯波呂走到他跟前詢問他驚恐萬狀的緣由時,他劈臉給斯波呂一拳,打個正着。

    年輕人血流滿面,幾乎痛暈過去,倒在殘羹剩飯中打起滾來。

     皇帝跟他的賓客們不辭而别,立刻上樓回卧室去了,并且命令把羅居斯特給他找來。

     ①普洛塞耳皮那:古羅馬傳說中的冥後,即希臘神話中的珀耳塞福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