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節篇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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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宣帝天佑二年,起居郎蘇楷,禮部尚書循之子也。

     注曰:裴樞等既死,而蘇循等進矣,奉唐玺绶而輸之梁者此輩也。

    (二六五) 蘇循為《五代史》唐六臣之一,《傳》雲:“蘇循不知何許人,為人巧佞阿谀,無廉恥,惟利是趨。

    事唐為禮部尚書。

    是時梁太祖已弑昭宗,立哀帝,唐之舊臣,皆憤惋切齒,或俛首畏禍,或去不仕,而循特倡言梁王功德,天命所歸,宜即受禅。

    明年,梁太祖即位,循為冊禮副使。

    循有子楷,乾甯中舉進士及第,父子皆自以附會梁得所遷,旦夕引首,希見進用。

    敬翔惡之,謂太祖曰:&lsquo梁室新造,宜得端士,以厚風俗。

    循父子皆無行,不可立于新朝。

    &rsquo于是父子皆勒歸田裡。

    ”朱溫盜也,人至為盜所棄,亦可憐矣! 天祐三年,初,昭宗兇訃至潞州,昭義節度使丁會,帥将士缟素,流涕久之。

    及李嗣昭攻潞州,會舉軍降于河東,會見李克用泣曰:“會非力不能守也。

    梁王陵虐唐室,會雖受其舉拔之恩,誠不忍其所為,故來歸命耳。

    ” 注曰:“無是非之心,非人也”,丁會其有是非之心者乎!(二六五) 後晉高祖天福五年,李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

     注曰:李金全為姦将所惑,背父母之國,委身于他邦,其見薄宜也。

    (二八二) 此蓋為宋末諸降将言之。

    《元史·世祖紀》:“至元十三年二月,帝既平宋,召宋諸将問曰:&lsquo爾等何降之易耶?&rsquo對曰:&lsquo宋有強臣賈似道,擅國柄,每優禮文士,而輕武官,臣等久積不平,心離體解,所以望風而送款也。

    &rsquo帝命董文忠答之曰:&lsquo借使似道實輕汝曹,特似道一人之過耳,汝主何負焉?正如所言,則似道之輕汝固宜!&rsquo”語并見《姚牧庵集》十五《董文忠碑》,《元史》複采以入《文忠傳》。

    又鄭元祐《遂昌雜錄》一,言:“高昌廉公希憲,為中書平章時,江南劉整,以尊官來見,毅然不命坐。

    劉去,宋諸生褴褛請見,亟延入,飲食勞苦如平生。

    既罷,諸弟請曰:&lsquo劉整貴官也,而兄簡薄之;宋諸生寒士也,而兄加禮殊厚,某等不能無疑。

    &rsquo公曰:&lsquo此非汝輩所知,劉整官雖貴,背其國以叛者;若宋諸生,所謂朝不坐燕不與,彼何罪而羁囚之。

    &rsquo”語并見《辍耕錄》七“待士”條。

    降臣之不齒于人,自昔然矣。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趙延壽、張砺共薦李崧之才,會威勝節度使馮道自鄧州入朝,契丹主素聞二人名,皆禮重之。

     注曰:二人曆唐、晉,位極人臣,國亡不能死,視其君如路人,何足重哉!(二八六) 國有存亡,君有興廢,而二人者爵秩常自如,孔子所謂“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 後周太祖顯德元年,溫公論曰:範質稱馮道,厚德稽古,宏才偉量,雖朝代遷貿,人無間言,屹若巨山,不可轉也。

     注曰:夷考範質之為人,蓋學馮道者也。

    (一九一) 《涑水記聞》一,言:“宋太宗嘗稱質之賢,曰惜也,但欠世宗一死耳!”《東都事略》采此語入範質傳,《宋史》因之。

     後周世宗顯德五年,周兵攻楚州,逾四旬,唐楚州防禦使張彥卿,固守不下。

    帝自督諸将攻之,彥卿與都監鄭昭業,猶帥衆拒戰,矢刃皆盡,彥卿舉繩床以鬥而死,所部千馀人,至死無一人降者。

     注曰:唐失淮南,死于城郭封疆者猶有人焉。

    (二九四) 此有慨于宋末賣降者之多,而“死于封疆者猶有人”也。

    德祐元年,常州之守,《宋史·本紀》及《忠義傳》載之,其事甚著,已見《解釋篇》。

    據《宋史》,都統劉師勇潰圍遯,據王逢《梧溪集》二,師勇亦終以不降死也。

    惟當時殉節諸臣,《宋史》不載,而散見于《元史》,如《廿二史劄記》所補;及散見于志乘,如《宋季忠義錄》所采,類此者仍不乏人。

    高啟《凫藻集》四,有《晉陵胡應炎傳》,亦叙常州之守者也。

    曰:“餘為兒童時,嘗聞父老言元兵取常時事甚悉。

    及壯觀史,多所未載,豈蒐采有失而緻然欤?抑著作者有所避諱而弗錄欤?或其事多缪悠,特好事者為之說欤?每竊恨焉。

    近遇胡黼江上,間為予言其祖應炎死節始末,與予昔所聞無異,斯固足徵矣,因掇其語作《胡應炎傳》,以補史氏之阙”雲。

    然其所述與《宋史·忠義傳》陳炤事絕相類,史蓋據《道園學古錄》四四,虞集所為《陳炤傳》。

    胡、陳同裡,同官通判,史作陳炤,此作胡應炎,可見忠義之名,人所共愛也,故常州忠義祠并祀之,見《陔馀叢考》卅五。

     唐張彥卿守楚州,部衆千馀人,至死無一降者,史以為美談。

    吾閱曾國藩《同治三年克複金陵疏》有曰:“洪逆倡亂粵西,于今十有五年,竊據金陵,亦十二年。

    蹂躏及十六省,淪陷至六百馀城。

    其中兇酋悍黨,如李開芳守馮官屯,林啟容守九江,葉芸來守安慶,皆堅忍不屈。

    此次金陵城破,十馀萬賊,無一降者,至聚衆自焚而不悔,實為古今罕見之劇寇。

    ”語見《曾國藩奏稿》二十。

    對方一言,勝于自國宣傳萬萬,固不必以成敗論也。

    誰謂南士不堪一戰哉?在有以作其忠義之氣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