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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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牆頭的年輕人,二十一二歲的年紀,穿着一身麻布短褂,肩頭大大小小都是補丁,盡管他個子不高,但身材勻稱,長得眉清目秀,顯得十分精明。

    此人正是蹦二狗他們要找的李易。

     李易聽見有人叫他,向下一看,見是蹦二狗他們,略略一愣,想都沒想,把大袋子一丢,刷的一下又從牆頭跳了下去。

     原來這個李易,乃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小偷,黑話叫“單劈”或“單撓”,意思就是說沒加入任何幫會,“捏旺”“打秋”“把馬”“摸背”“捉魚”“起弦”等一套偷盜的過程,全靠自己的一個人完成。

     這做小偷的行當,舊時又稱榮行,乃是外八行中的一個職業。

    榮行裡真正“單劈”的小偷很少,都是拉幫結派,合作偷盜,像李易這種獨來獨往的小偷,在榮行裡都被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根本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找到機會就“使絆子”,讓李易偷東西麻煩不斷。

     李易本是一個家教嚴厲的商人獨子,但父母被奸人所害,賠了個傾家蕩産,在李易十六時歲便撒手人寰,自此他無家可歸。

    李易聰明過人,會識字算數,身體也不錯,自己找個地方混口飯吃,尚能養活自己。

     李易為什麼做小偷,這可說來話長,乃是因為他心腸軟,自從離了家門,住在這裡以後,見不得身邊的人疾苦貧難,但苦于自己無法用正當的手段賺到更多的錢,而且李易也怨恨這個社會對自己極不公平,便去做了小偷,能多弄些錢物來接濟一下各位鄉親。

    李易做小偷做得久了,倒無師自通,自己琢磨出一套偷摸的技巧,在天橋、永定門火車站一帶算得上前五位的好手,在外八行裡有點名氣。

     今天李易一大早就去給父母上墳,一點不假,而且今天是父母的忌日,他也不會去偷東西。

    李易給父母上完墳,回來的路上随便買了一大袋子土豆,打算回來分給自己的鄰居,那袋子實在太重,李易便抄了個近路,從後面翻牆進來沒有走正門,自然也沒碰到給他通風報信的人。

     李易爬上牆頭,剛拽了土豆袋子上來,就聽到蹦二狗喊自己。

    李易認識蹦二狗,一見是他,拔腿就跑,倒不是李易知道蹦二狗要找他幹什麼,而是在榮行和黑幫之間,有些規矩,讓他不得不先行避開。

     原來那個的時候,被人偷了東西,找警察九成九是一點用沒有,最多給你登記一下了事,讓你自認倒黴。

    如果丢東西的人被盜的東西裡面有極為重要的物品,隻要不是鈔票現金,可以去找黑幫流氓幫忙,讓黑幫裡的人去找那些榮行的人要回來,雙方事先約定一個價錢。

    黑幫流氓對自己的地頭上有幾個小偷做事,各屬什麼幫派,都在什麼地方做事,比自己長了幾個腳指頭還清楚,去找榮行的“大小在行”(就是管小偷的頭目),把失物是什麼樣子一說,大家都默契得很,如果真的是他們偷的,都會給個面子,所以一般都能要回來。

     這種靠黑道流氓尋回失物的法子,黑話叫做“轉門興”,也就是外八行裡的人知道。

     辦“轉門興”的事情,蹦二狗他們最讨厭的就是碰到李易這種“單劈”的小偷,這些人偷東西的場所不定,又臭又硬,也不買賬,不往死裡逼問,抓到十足的證據,他們一般都不會承認。

     蹦二狗他們這兩年沒少和李易“犯嗝”(不對付、沖突、打架的意思),兩邊都是互相看着不順眼,好在平時裡也沒什麼來往,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無事。

    李易見蹦二狗來了,想都不用想便認為又是“轉門興”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自己偷的,都免不了拉扯鬥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蹦二狗見李易跑了,大罵:“李易!找你有别的事!唉!我操你祖宗的!” 蹦二狗隻好吆喝着,幾個流氓分頭去追。

     這一番追,追了個天昏地暗,一直追到天都黑透了,蹦二狗才算把李易堵在死胡同裡面。

     蹦二狗喘着粗氣,捏住李易的肩頭,橫着腦袋罵道:“李易,老子,老子找你有别的事情!你個,你個龜兒子的,跑什麼。

    ” 李易也是累得直喘,靠着牆哼道:“蹦二狗,你找我,還能有什麼好事?” 蹦二狗喘道:“你怎麼知道就不是好事?我們大哥,金爺想見你,和你聊聊。

    ” 李易說道:“金爺?他見我幹什麼?我和他沒什麼好聊的。

    ” 蹦二狗罵道:“李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不去,就打着你去!” 李易看了眼身邊團團圍住的四五個流氓,隻好點頭道:“去就去!我怕什麼!” 李易跟着蹦二狗他們,去了豁牙金的宅子,豁牙金倒是客氣得很,好吃好喝招待着。

    李易知道豁牙金一定是有求于他,也不客氣,吃了個足夠。

     豁牙金本就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早就耐不住性子,等李易一吃完,噼裡啪啦把話說了個透亮。

    原來這豁牙金叫李易來,不為别的,就是讓李易盯着張賢,看看他那裡有什麼好玩意兒,但不要急于動手去偷,見到什麼先回來與豁牙金商量着辦。

    不管最終結果如果,豁牙金都大大的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