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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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冷落,現時竟這樣繁華,我怎能認識它呢?它也根本不認識我我走在街上,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認識我是誰本來嘛,一去二十多年,當年的舊人老了,死了,年輕的一代長起來,哪裡會認識我?家裡也沒什麼人了,隻剩一個出嫁的老姐姐,應該去看看她一路走去,人們都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我的心情有點發怯:隻怕老姐姐不在,又不知道她的命運究竟怎樣 老姐姐竟不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迎出屋來,緊端量我,又盤問我是誰,最後才噢噢兩聲說:原來是二舅啊俺媽到街上買菜去啦,我去找她 等了好一陣,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走進屋來,輕輕放下籃子,挺溫柔地盯着我說:你是二兄弟麼?我才在街上看見你啦,我看了半天,心想:這可是個外來人,就走過去了想不到是你 剛才我也沒能認出她來她的眼窩塌下去,頭發有點花白,一點不像年輕時候的模樣性情卻沒變,還是那麼厚道,說話慢言慢語的她告訴我自己有三個閨女,兩個大的在人民公社裡參加農業勞動,剛拔完麥子,正忙着在地裡種豆子,栽花生;剛才那個是最小的,在民辦中學念書,暑假空閑,就在家裡給煙台手工藝合作社繡花我們談着些家常話,到末尾,老姐姐知道我住在縣委機關裡,便叫我第二天到她家吃晚飯我怕她糧食不富裕,不想來她說:來嘛!怕什麼?便指一指大笸籮裡晾的麥子笑着說:你看,這都是新分的,還不夠你吃的?去年的收成,就不錯,今年小麥的收成比往年更強,你還能吃窮我? 我隻得答應原以為是一頓家常便飯,不想第二天一去,這位老姐姐竟拿我當什麼貴客,擺出家鄉最講究的四個盤兒:一盤子紅燒加級魚,一盤子炒雞蛋,一盤子炒土豆絲,一盤子涼拌粉皮最後吃面,鹵子裡還有新曬的大蝦幹 我不禁說:你們的生活不錯啊 老姐姐漫不經心一笑說:是不錯嘛,你要什麼有什麼 我們一面吃着飯菜,喝着梨酒,一面談着這些年别後的情況,也談着舊日的親戚朋友,誰死了,誰還活着我忽然想起婀娜姐姐,就問道:可是啊,咱們那個表姐還好吧? 老姐姐問道:哪個表姐? 我說:婀娜姐姐呀年輕輕的就守寡,拉着個孩子,孩子早該長大成人啦 老姐姐說:你問的是她呀你沒見她那孩子,後來長的可壯啦,幾棒子也打不倒那孩子也真孝順,長到十幾歲就去當學徒的,掙錢養活他媽媽都說:這回婀娜姐姐可熬出來了!不曾想她孩子又死了 我睜大眼問:怎麼又死了? 老姐姐輕輕歎口氣說:嗐!還用問,反正不會是好死聽說是打日本那時候,漢奸隊抓兵,追的那孩子沒處跑,叫漢奸隊開槍打死,屍首扔到大海裡去了 我急着問道:後來婀娜姐姐怎麼樣啦? 老姐姐說:她呀,孩子一死,丢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就像癡子似的,一個人坐在大海邊上,哭了一天一夜,哭到最後說:兒啊,你慢走一步,等着你娘!就拿襖襟一蒙臉,一頭碰到大海裡了 我聽了,心裡好慘,半天說不出話 老姐姐又輕輕歎口氣說:嗐!她從小命苦,一輩子受折磨,死的實在可憐 這時候,我那最小的外甥女瞟我一眼說:媽!你怎麼老認命?我才不信呢要是婀娜表姨能活到今天,你看她會不會落得這樣慘? 說的對,好姑娘命運并非有什麼神靈在冥冥中主宰着,注定難移命運是可以戰勝的命運要不是捏在各色各樣吃人妖精的手心裡,拿着人民當泥團搓弄,而是掌握在人民自己的手裡,人民便能夠創造新的生活,新的曆史,新的命運且看看故鄉人民是怎樣在催動着千軍萬馬,創造自己金光閃閃的事業吧 他們能在一片荒沙的海灘上到處開辟出碧綠無邊的大果園,種着千萬棵葡萄和蘋果葡萄當中有玫瑰香,蘋果裡邊有青香蕉紅香蕉,都是極珍貴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