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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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咽住了。

    即時她的圓弧形的眼睑下,水汪汪地,仿佛如冰浸的精珠,明亮而玲珑。

     “她又不打你,還算好呢。

    你真是小孩子!來,我同你說個笑話:——聽着,一個姑娘買了一個玻璃球,又明麗,又柔潤。

    有一天她在水池邊遊玩,看着水色異常的澄鮮,她便将玻璃球放在水中。

    ……” “以後呢?”她側仰起面來看着我,帶着有趣的疑問的意味。

     “以後玻璃球被水裡的魚吃了下去,後來這魚被海裡的王後老蚌拿住,将球放在她的宮殿裡,成了夜明珠。

    ……” “你咷嘴!我不信那小姑娘就不去撈回嗎?……”她輕輕地打着我的手臂。

     “誰說不是。

    一天小姑娘去與蚌王後交涉的時候,蚌王後說:‘這也可以,倘若你把你的眼珠挖給我,我便還你那夜明珠。

    ’小姑娘着急了,便哭起來。

    那知她這一哭,一滴一滴的淚珠全滴入海中,那些蚌王後手下的蚌宮娥,蚌公主等,都各人将這位小姑娘的淚珠拾起,懸在屋子裡,也都成了些小夜明珠,珠光照耀着全個的海,連海水都通明了。

    小姑娘這才明白過來,咬着牙道:‘早知這樣,我連一滴眼淚都不掉下來的。

    ’” 她初時正用花絹抹着眼角,聽這段故事聽完了,她便将花絹一丢說:“你真會!……”說着便要堵我的嘴,我便握着她的手道: “說笑話呢。

    不,你又要哭了,我又不是蚌王後。

    ……” 她便幽幽地強笑了一笑,重複半倒在床上,她那腰下的紗衣摺起,她也不管。

     傍晚的海風由窗幕的紗紋中吹過,分外清爽。

    将床頭上的茉莉花穿成的發押的濃烈香味散開,滿屋子裡全是花香了。

    她終是不歡,躺在床上,我也無聊地隻靜靜聽窗外喊賣“愛司光來姆”的聲音。

    案上的帶翅子的安琪兒式的小金鐘,不遲不快的走着,除此外隻聽得隔室的笑語聲了。

    我便将頭靠在軟枕上,握住她的左手,沒得話說。

     “你幾歲來的?……”忽然我有了問話的材料了,在這個幽沉的時間裡。

     “七歲吧!記不甚清楚了,總是在這種年紀。

    ” “你是由哪裡來的?家呢?” “是T地方,……”她似乎更觸動鄉思了,這句話答得沉重而微細。

     “嗳!還是鄉親呢,……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管呢,有爹,有媽,有兄弟!……” 我便不再敢往下問她了,其實也是不願再往下追問!我在這片刻中隻覺得一陣凄切的心思,将一切滅卻,執她手的右手,也有點微顫。

     沉寂了一時,反是她坐起來,用手掠了掠額發道:“你看我養媽要去當尼姑呢!她說是看破了,什麼也不願意,隻要我能養活她,她便在家修行。

    ……” “為什麼修行要在家裡?” “她說到山裡,或是縣裡的尼庵中去,更不清靜。

    那些姑子們橫豎夜裡不在家,她去過的便又回來了。

    所以要這樣,誰知道她是有什麼心思?昨天發落了我半夜,嫌我待她不好!……” “你也别太糟塌自己了!還是先忍耐些,你養媽容易将你養這麼大,恐怕她也不肯虐待你!……你還小呢!” “鬼混!……我一心想學戲,你聽過碧雲霞嗎?……上次來這裡唱,我天天去,我看學好了戲真自在,……” “你不是學過嗎?” “那不成,那不過是念着詞随便喊幾回兒,還沒有上胡琴呢。

    ……” 我們又沒有什麼話再說。

    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胛下面,我覺得蕩熱。

    她有一雙明麗的眼波,與彎秀的雙眉;但在眉際中隐含着不盡的凄涼與感懷。

    我正在端詳着她,她也時時向我轉盼。

     蓦地竹簾響了一響,進來了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婦人:短短的身材,流利的眼光,白白的皮膚,這便是她的養媽了。

    她進來時,一邊口裡喊着: “笑鳳不要任性,看爺多好!……爺,你瞧這個孩子隻是執謬呢,可是有好心眼,不會照應。

    ……” 我便起來與她照應了一會,不久那屋子中的張君與王君都過來了,又不久在燈光下我便同他們走出。

     “再來呀!”笑鳳也照例的說了這一句,但她卻低頭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