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政治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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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他必須決定他和他的朋友們到底應該通過脫離托利黨而将它一舉摧毀呢,還是應該徹底改變托利黨的政策,使它變得即使在習慣和聯想的下意識推理中也難以認出它就是人們四年前曾對之投票贊成并為之工作的那個實體。

    無論在哪種情況下,庇爾所做的事都不同于就當時的一個問題表達個人意見,而是要嚴重得多。

    然而,如果他認識到這點,為了保全他的黨而繼續鼓吹谷物稅的話,就會失去他本人作為政治家的全部力量,甚至他的黨的價值也将喪失無遺。

     今天,如果一個神以洞察人類一切事情的力量從天上俯視人間,他可能會像當我執筆為文時許多報紙主筆正在問的那樣問:影響如此衆多生靈的社會主義究竟是什麼?他可能會自己提出一個定義作為回答,這個定義可大緻解釋如下:&ldquo一個争取更大社會平等的運動,其力量依靠三大因素:工人階級日益增強的政治力量,各階級成員日益增強的社會同情,以及以科學方法日益增強的權威為基礎的、社會布局可用有意識的計劃予以改變的信念。

    &rdquo他會看到人們正在努力通過種種關于稅收、工資和調節管理或集體管理的建議來促進這個運動,有些建議将被證明是成功地适應于人類存在的各種事實,有些建議則因為沒有一個國家願意進行試驗,或者因為試驗失敗而最後隻好放棄。

    但是他同樣也會看到,這個從無數社會主義建議和願望中概括出來的關于一個多方面的、經常改變的運動的定義并不是多數擁護者心目中的&ldquo社會主義&rdquo的寫照。

    對于一樣人們可能喜愛并願為之工作的東西的需要已為無數工人創造了一種人格化的&ldquo社會主義&rdquo,一個目光嚴厲、寶劍出鞘、長着一對翅膀的女神成了世界的希望以及受苦者的救星。

    對于一樣人們能絕對真誠和肯定地使用的思想工具的需要又造就了另外一種社會主義,不是人格化,而是決定性的和命令式的教條。

    這樣一種教條于1884年出現在英國,威廉·莫裡斯以他漂亮的書法把漢德曼[27]先生的講話記錄了下來。

    三年後,正是這個意外的發現使一個稍識文墨的工人噙着真正謙恭的眼淚對我說:&ldquo真奇怪,天下所有聰明的讀書人都不懂得這個輝煌的真理,偏偏讓我一個人懂得了。

    &rdquo 與此同時,社會主義永遠是平常說話和寫作中使用的一個詞、一個象征。

    一百年以後,它可能步它的祖先們&mdash&mdash平均主義、聖西門主義、共産主義、憲章主義&mdash&mdash的後塵,可能隻存在于一個後來發生其他變化并改用其他名字的運動的曆史之中。

    另一方面,它也可能像共和政體繼續存在于法國一樣,成為硬币上和公共建築物上一個運動的名稱,這個運動經過許多失望和幻滅以後,終于勝利地作為一個政府建立起來。

     但是,一個詞在平常談話中的使用隻是各個人、特别是那些把它當作黨的名字接受的人使用的結果。

    隻要運動真正活着,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發覺,雖然這個詞非用不可(因為否則運動在政治上就不存在了),但是它的使用卻經常産生許多難題。

    任何人把一個詞在明顯不同于一般用法的意義上應用于自己或他人,以緻肯定或可能使人感到他是在制造一種虛假印象,當然會被指責缺少真誠性。

    但是,也有些時候,巨大的實際效果可能取決于擴大使用一個其作用正在縮小的詞。

    研究過宗教史的&ldquo現代主義&rdquo羅馬天主教徒用&ldquo天主教&rdquo這個詞來表示一個經曆過各種理智階段、其生命力依靠将來有合理變化自由的團體。

    他因而自稱是一個天主教徒。

    另一方面,對于教皇及其顧問們來說,教會是一個基于不變的啟示的不變的奇迹。

    在他們看來,蒂勒爾神甫[28](他自命&ldquo信&rdquo天主教,雖然他分明不信那些構成原始啟示的事情真會發生)幹脆是個說謊者,為了自己的欺騙目的而盜用他們的名義。

    他們不理解他,猶如德國社會民主黨中的信奉教皇至上主義者不理解伯恩施坦及其現代主義盟友。

    另一方面,伯恩施坦本人必須作出選擇:到底是讓社會主義這個詞開放使用,還是最後隻好放棄,因為他主張使用這個詞徒然造成惡感和思想混亂。

     有時候,一個有非凡個人力量和表達力的人可以說本身就是一個黨,一個政治實體。

    他可以為自己塑造一個永久性的、可以識别的面具,如&ldquo誠實的約翰&rdquo或&ldquo了不起的老人&rdquo。

    但是這照例隻有那些了解自己工作的主要狀況的人才能做到。

    事實是:一個政治家的智力經曆要被公衆銘記在心,必須要麼基于頑固地堅持一成不變的見解,要麼基于一個緩慢、簡單和一貫的發展過程。

    多數人對政治的冷漠态度就像一張作用極其緩慢的照相底片。

    誰要想拍一張清晰逼真的相片,必須以同一姿勢在它前面站好些時候,一隻鳥從底片前面飛過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迹的。

     格萊斯頓[29]在1868年寫道:&ldquo有些人的見解被公衆奉為圭臬,這些人如果改變見解,對于國家誠為不幸,盡管這種不幸要比他們明知錯誤而仍堅持己見輕得多。

    這不一定要受譴責,但是必須多加注意,要予以反對并靜觀後效。

    &rdquo[30]大多數政治家既避免因公開改變見解而失去勢力,也避免因公開堅持一個已私下放棄的見解而失去身份,他們不僅仔細考慮自己結論中的每一個改變,而且除了那些業已成熟可立即付諸行動的問題以外,對其他一切問題遲遲不表态,盡管這往往被看成怯懦和荒唐可笑。

    所寫或所報道的話保留下來,成為除他本人之外政治家總是在建立、破壞或改造的實體的一部分。

     同樣的情況作用于政黨和政治家以外的其他政治實體。

    如果一張報紙要作為一支政治力量存在下去,就必須給人一種印象,似乎它天天恪守一個始終如一的見解。

    作者們按照報紙的個性撰稿,這不僅是因為必須遵守編輯部的紀律,而且也是出于被人理解的本能願望。

    如果這張報紙被賣給一個持不同意見或希望鼓吹不同意見的業主,它必須要麼坦率地宣稱自己是一樣新東西,要麼以緩慢而嚴肅的争辯步驟使新觀點顯得是老觀點的必然發展。

    因此,一個資本家為了利用一張報紙的老的影響去加強一個新的運動而買下這張報紙,他所做的事必須按照與判斷購買那麼多印刷機和紙張的道德标準不同的标準來判斷。

    他可能在破壞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對無數生活在一個否則就難以理解的世界裡的普通老百姓曾經是一個穩定和可以理解的實體,并曾獲得像一個演說家或一位君主曾經激發的那樣真實的感情和信任。

     *** [1]普特洛克勒斯: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的一位英雄,特洛伊戰争中為赫克托所殺。

    &mdash&mdash譯者 [2]參閱威廉·詹姆斯《心理學原理》第2卷第392頁:&ldquo我們同低等動物的關系的全部曆史,乃是我們利用它們單單靠标記判斷一切的特征來捕殺它們的曆史。

    &rdquo [3]《實證宗教教義問答集》第1部&ldquo崇拜的解釋&rdquo第65頁:&ldquo實證主義者在做私人禱告時閉上眼睛,以便更好地看清内在形象。

    &rdquo [4]紐曼:《辯解書》(1864年)第91、92頁。

     [5]哈内克:《基督教的擴張》第2卷第11頁。

     [6]伯裡克利:古雅典政治家,以辯才著稱。

    &mdash&mdash譯者 [7]安提戈涅:希臘神話中底比斯王的女兒,因違抗新王命令被拘禁在墓穴裡,後自缢身亡。

    &mdash&mdash譯者 [8]阿摩司:公元前八世紀的希伯來先知,是《舊約》中十二個小先知中的第三個。

    &mdash&mdash譯者 [9]見《舊約》阿摩司書第五章。

    &mdash&mdash譯者 [10]Justices'Justice:意譯為治安官式的裁判,用來諷刺英國某些地方行政官判決不當,尤指輕罪重判。

    &mdash&mdash譯者 [11]查士丁尼(483&mdash565):拜占廷帝國皇帝。

    &mdash&mdash譯者 [12]《對當前不滿情緒的思考》(麥克米倫出版社1902年版)第81頁。

     [13]阿裡斯托布洛斯:公元前四世紀末希臘曆史家。

    &mdash&mdash譯者 [14]忒俄克裡托斯(前325&mdash前267):古希臘詩人。

    &mdash&mdash譯者 [15]帕拉馬塔是澳大利亞地名。

    &mdash&mdash譯者 [16]庇爾(1788&mdash1850):英國首相,托利黨領袖。

    &mdash&mdash譯者 [17]漢德曼(1842&mdash1921):英國社會黨主席。

    &mdash&mdash譯者 [18]蒂勒爾(1861&mdash1909):愛爾蘭天主教耶稣會教士,現代神學派主要成員,主張用曆史和批判的方法研究神學,化名著書抨擊教權至上主義,招緻教皇利奧十三和庇護十世的反對。

    &mdash&mdash譯者 [19]格萊斯頓(1809&mdash1898):英國首相,自由黨領袖。

    &mdash&mdash譯者 [20]《拾遺集》,第7卷第100頁,引自《莫利傳》,第1卷第2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