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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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rdquo 兩人遂即高聲大笑。

     &ldquo他好玩兒,我們的站長。

    &rdquo大個兒取巧地說。

     雇員沒有動彈。

    可是執筆的手不住地顫,太陽穴疾跳着,細密的汗珠從他的面頰上流下來。

    那兩人的話,每一句落在他心坎上,像一粒胡椒落在新傷痕上似的。

     兩人見甲該毫不回嘴,就出了辦公室。

    走到月台上,他們略一停腳,互相照會了一眼,于是冷笑着走遠了。

     甲該打開他的寫字台,重又喝了一口酒。

    又跑到窗前老地方去。

     夜已整個下降了。

    無邊的岑寂包圍了車站。

    空氣溫暖。

    潮濕的草,蒸發出一種好聞的香味,升到空中。

    蟋蟀的呻吟和蛙鳴互相應和着。

    突然一陣風從遠處号嘯着到來,掠過車站屋頂,撼動樹木,而消滅在低微的呻吟中了。

    接着,重新開始深遠的沉寂,間着蟋蟀的哦吟與蛙的聒噪。

     在咖啡店中,已毫無聲息。

    買賣人們全上路了。

    仿佛有一件神秘的事,藏在這所黑暗房屋,和發着微光的朦胧的窗中。

    握緊了拳,咬緊了牙齒,甲該用犷獰的眼光注視着對面。

    這不可穿透的隐秘,比剛才快意的笑,更使他神昏意亂。

    他歎了一口氣,腳跟頓地闆,用力喊道: &ldquo懦蟲!!!&rdquo 這兩個字在沉靜的空氣中顯得非常響,他自己都害起怕來了。

    他轉了身。

    應該誰也沒有聽到吧。

    想避免重新發生這種事情,他坐到室中最黝黑的一角。

    兩手蒙着頭,他記得有一天,在同樣的興奮之下,他一氣跑上家中的閣樓,在梁上打了一枚大釘子進去&hellip&hellip &ldquo那倒是我,懦蟲!&rdquo他說。

    他站起來走到買票的窗洞口,因有人在打門。

     最末一班車快來到。

    候車室裡有一旅客踱着方步。

    他輕柔的腳步,從一端拖到彼端,停頓一會兒,接着又走。

    忽然另一種步聲,輕快的步聲,沿着牆過來。

    重又俯在工作上的甲該,認識這是站長的足聲。

    他的臂頭顫了一下,臉上産生一層紅暈。

    當站長跨進來時,他迎頭看了他一眼。

    另一個漫不在意地打他身邊走過,到桌上找了支鉛筆,遂又出去了。

     來車的喧擾聲開始聽到。

    旅客們出了候車室,排立到月台上。

    兩盞大燈在它們的玻璃框中照耀。

     斜眼睛的工人站在鐵軌邊,靠一堆行李。

    兩隻手插在青色的袴袋裡,腰部斜着,他神氣像哲學家似的吸着他的煙鬥。

    實際上,他在那兒觀察踱來踱去的站長。

    站長的鎮靜使他驚奇:&ldquo在那邊,他也許正尋了快樂;可是一到車站上,他是一個真正的領袖,認真的辦事員,全力治事。

    &rdquo何等的冷靜!何等有自制力!他想,他是一個強有力者,一個快活的人,堅定地站在他的生活上,有保護他的飯碗的能力,遇有必要時,像狗一樣。

    火車過去了後,站長與甲該,又單獨留在屋子裡了。

    他們各自伏在寫字台上,沒有瞧見兩個臉,一個是毛森森的,另一個消瘦像刀片,一聲不響地立在窗外。

    那是兩個工人,他們在動身離站之前,來做最後一次的窺探。

     約一刻鐘後,站長轉身向雇員: &ldquo還沒有完麼?&rdquo &ldquo再過五分鐘。

    &rdquo 站長燃起一截雪茄,打開日報。

    一隻燈蛾闖到室中來,繞着燈飛。

    村中教堂打了六聲鐘。

     助手最後将簿籍拿給站長。

    後者正開始在他的日報上打盹,遂沒精打采地接過本子來看,雪茄執在一手,筆執在另一手。

    他在幾處該畫押的地方畫了押,見到幾處塗改的地方聳了聳肩,接着他打着呵欠推開了簿籍。

     甲該匆匆地關上了格櫥與寫字台。

    他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怒痕,可是臉色十分困倦凄慘。

    熄燈的時候,他見到燈蛾已經焚了身。

    仰天躺着,腳爪向上,它竭力想站起來,可是無效,四周散滿了它翅膀上的灰色細粉。

    他一見想索性将它弄死,可是這小生物如此奮勇地與死掙紮,使他生憐。

    他将它翻過身來,當昆蟲拐着腳在灰盤邊拖動時,他熄了燈,出辦公室,用卑微的聲音輕輕說,仿佛對于剛才大模大樣的氣派乞恕: &ldquo晚安,站長先生。

    &rdquo 那一個幹燥地回道: &ldquo晚安。

    &rdquo 一股清氣流蕩在夜影裡。

    蟋蟀們現在隻是斷斷續續地唱,已不如剛才的熱烈,而青蛙們卻不喘氣地聒噪着。

    咖啡店的窗子閉着,這所小小的屋子仿佛在睡覺,稍遠的村子也一樣,人家可以看它長長的側影。

    天上,雲片好像一塊破碎的黑布。

    在空隙中人家看見幾顆星星。

    星星十分清,十分明,你可以說剛才的雷雨給它洗了澡。

     甲該很舒适地吸着夜的甘美的空氣。

    他獨自在路上,黑暗中,倒覺很自在。

    再沒什麼惡意的眼色加到他身上來。

    再沒有人在那兒揶揄他,窺測他的心事,阻止他腦殼中的秘密思想的展開!他的憂郁和剛才的憤怒一樣,也平息下去了,在心裡存留下的,隻是一種受傷的靈魂的含糊的惆怅,覺得充滿了心願與無能為力之感。

    北風的吹拂使他覺得舒适。

    蟋蟀與青蛙在他耳邊叫,仿佛是可親近的聲音。

    當他把鎖匙放進自家門鎖中時,重複轉身地縱覽了空間一眼。

    雲朵愈來愈破碎,露出無數星星。

    他用贊歎的神情眺望。

    他出神的眼睛仿佛說:&ldquo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