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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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西室,略伸舌尖,舐濕紙窗,極輕極輕地拱破一絲微縫,向裡看時,這位平索老誠樸實的少年英俠頓時雙頰飛紅,心頭一陣小鹿亂撞,趕緊把目光離開窗縫,不好意思再看。

     原來室内蘭湯在地,暖霧猶蒸,一位剛剛出浴的美貌傳人、驕軀全裸,身上隻披着半幅輕紗,正在财鏡自整雲囊,雖然是背向窗損,不曾盡程妙相,但這樣一副活色生香,已把公孫玉看得面紅耳赤,心頭亂跳;目光離開窗縫以後,不由暗想這位姑娘怎不着好衣服,再行梳妝;這樣精赤條條的,成何體統? 正在要想轉身另往别處之際,突然聽得環軒綠竹以外,起了細碎的腳步之聲,公孫玉心内一驚,趕緊提氣縱身,二指撮往橡頭,全身一繃,貼在榴下! 他就這輕輕一縱,室内少女,已有所覺,蓦然轉身嬌聲叱道:“室外何人?” 話猶未了,一個白衣少女,業已走進,含笑應聲答道:“靈珠,是我,你是不是在洗澡?純陽宮中,除了神君以外,别無其他男子,你還怕誰來偷窺出浴不成?” 那名叫靈珠的室中少女笑道:“是杖靈芳姊姊麼,且請外室少坐,我還沒有穿衣服呢!” 社靈芳笑道:“趙妹妹,不要再打扮了,今夜雖然你輪人值,但神君适才在鼎樓傳令,特召秦靈萼……” “秦靈萼”三字入耳,公孫玉方自一驚,室内那位趙靈珠,悉悉索索地,似在一面穿衣,一面醋意十足地署道:“這隻狐狸精,太會迷人,七天之中,總有一兩位婉妹的甜頭,要被她奪去!” 公孫玉聽得這杜靈勞,趙靈珠一問一答的語中含意,意似六诏神君萬挨午與他這些女弟子們,除了師徒以外,還有一種極其暖昧的關系存在。

     既然發現這樁秘密,公孫玉不由想到六诏八女,是否個個同流合污?自己的那位心上人卞靈筠,能不能夠衆濁獨清,淤泥不染? 而且照這趙靈珠語意,秦靈萼仿佛甚得六诏神君萬侯午寵愛,但前日峰頭相通,卻神情那等凄苦地,殷殷以期望自己将來手刃六诏神君為念,豈非矛盾已極? 此時杜趙二女,互相笑談之語,已越來越放浪穢亵,公孫玉即聽不下去,又心急尋找卞靈筠,遂輕悄悄地離開這座“環翠軒”轉撲三四丈外的另外一座房舍。

     他自聽了杜靈芳趙靈珠的那番穢亵之言以後,不但心懸卞靈筠清白,并也深為那位秦靈零姊姊惋惜,這樣一位絕代佳人,遭遇如斯,無怪前日她在峰頭含淚長喟,說是心比天高,命如紙薄。

     心頭想事之際,業已撲近第二幢精舍,這幢精舍,環境更幽,不但四圍竹樹蔥寵,怪石羅列,并還有一條小小山溪,潺援作響。

     小溪之上,建有九曲紅橋,橋畔一座六角茅亭,茅亭以後,方是三間白色精舍。

     公孫玉悄悄掩到九曲紅橋左近,便見那茅亭之中,有一白衣少女,正在倚欄望月。

     少女身影才一人目,公孫玉便覺心頭巨震,因為雖然對方背向自己,嬌容看不真切,但那種單寒羅袖的絕世中神,不是魂牽蘿紫,刻骨相思的卞靈筠,還有那個? 因秦靈粵說卞靈筠病得頗重,此時不應又在憑欄望月!故而公孫玉縱然越看背影越像,為防萬一弄錯,平白力心上人惹禍,不敢冒失相認,心頭電轉之下,大着膽兒低聲念了一句卞靈筠昔日對自己念過的,中含萬斛柔情詩句:“由來紅粉最憐才!” 這句吟聲人耳,亭中自衣少女,立時滿面驚色的愕然回身,可不正是那位孤芳高潔的卞靈筠,但蛾眉凝怨,秋水含愁,玉容清減已極。

     公孫玉見果然是朝思暮想的蘿裡佳人,那裡還忍得位?自一叢草樹以後,脫口低呼“筠妹,”身形展處,連那九曲紅橋,都來不及走的,淩空躍過小溪,向那六角茅亭撲去。

     他身形才到半空,卞靈筠滿面驚惶的纖手一招,白衣微閃,便已閃進那三間精舍。

     公孫玉猜想她是怕人窺見,不肯在那茅亭之中相會,遂跟蹤縱進精舍,隻見卞靈筠倚着東室室門,面帶愁容的低聲嗅道:“玉哥哥,你……你絕藝未成,貿然來……來這龍潭虎穴作甚?” 公孫玉天生情種,自祁門一别,朝夕相思,如今好不容易見面以下,想不到心上人第一句便是嗔怪之語。

     卞靈筠見公孫玉本來滿面歡愉,被自己迎頭一盆冷水,澆得幾乎目瞪口呆,不由幽幽一歎,轉身撩起湘妃竹簾,走進東室。

     公孫玉聽出卞靈筠雖然嗔怪,語中含意,仍極關情,尤其那一聲“玉哥哥”,依舊充滿相思音诏,遂也撩簾随人。

     卞靈筠含颦讓坐,并為他斟了一盞香茶,公孫玉見心上人病态娟娟,好生憐惜,滿懷情思,也不知從何說起?隻是低低問了聲:“我從秦靈萼姊妹之處,聞得筠妹玉體違和,關心太切,才冒險潛來一會,筠妹是什麼病,好些了麼?” 卞靈筠秋波直注公孫玉,好似頗為感激他這份深情,但旋即淚光盈然的低頭歎道:“我們身懷上乘武學,内功精湛,除非受重傷,沾奇毒以外,怎會有甚了不得的大病?不過……” 語方至此,室外的九曲紅橋以上,起了步履之聲,卞靈筠臉色立變,往床後一指。

    公孫玉會意藏人,卞靈筠也和衣卧倒床下,并随手把香裳抖亂。

     少傾竹簾一揭,走進公孫玉在“環翠軒”中,聽過及見過的杖靈勞趙靈珠二女,杜靈芳含笑問道:“筠妹妹,你這兩天不是好些了麼?怎的又躺在床上?我們六诏人女以内,數你武功最高,但也數你最多愁善感?……” 卞靈筠緩緩坐起,打斷杖靈勞話頭問道:“多謝二位師姊關懷,小妹清晨猶好,夜來突又有些煩悶,但也無甚大礙!秦姊姊呢? 她每天此時,必來看我,怎……” 趙靈珠進室以後;目光便注意到卞靈筠斟給公孫玉不曾飲過,但熱氣猶騰的那盞香茶之上!如今聽她提起秦靈萼。

    眉頭微挑說道:“秦靈萼獨蒙龐愛,神君又在鼎官越序召幸,此時大概正倒風颠駕,欲仙欲死,那裡會有工夫,到這‘紅橋小築’之中看你!” 公孫玉匿身床後,聽了趙靈殊這一番話、越發證明自己所料無差,六诏神君的師徒之間,果有不可告人的穢亵隐事! 并且約莫猜出這一子女弟女們,可能是排日依次獻身,不然趙靈珠不會有那醋意盎然地“越序召幸”之語。

     據此推斷,秦靈棗囑咐自己萬不可近的那座紅色鼎形樓閣,定是六诏神君宣淫之所!然則像卞靈筠那等絕代風華,長期在這龌龊的環境以内,暨淫魔的爪牙以下,卻如何能夠衆濁獨清,保持純潔? 就在他憂慮重重,心頭難過之際,卞靈筠似乎不願繼續讓趙靈珠那等穢語,傳人床後的公孫玉耳中,裝作勉強掙紮下床,向趙杜二女笑道:“小妹因病疏懶,不會收拾,這間屋内頗髒,二位婉婉請到外室待茶!” 趙靈珠那雙治蕩秋波,又向幾上那盞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