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燈
蒼苔露冷,花徑風寒。

     你一定以為這是何處大家庭園,深院鎖清秋的景色? 錯了!這雖是霜染草白,風侵時黃的仲秋時光,但卻是在絕無人迹的深山幽谷。

     而這瀝東括蒼山綠雲谷的景色,卻還隻似孟秋,谷中野花也還在散發着行将凋謝的殘餘芳香。

     旭日早升,但谷外群峰插雲,非至午正,陽光不能射人,是以谷内仍是霧鎖雲封,一片茫茫。

     蓦然,隻聽一聲悠長的歎息,沖破霧影而出。

     奇怪!是誰有這份雅興,在這清晨時光,到此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是傷春?悲秋?抑是遣懷? 但随着那一聲長歎之後,卻是一段冗長的沉寂,看不見半點人影,聽不到一絲聲息。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谷中霧影漸散,隻見一個身着白色長衫,年甫弱冠的少年,正自仰望雲天,負手往來躁躞。

     那少年雖是愁聚雙盾,一臉憂色,但仍可看出他的權奇風骨和朗澈神儀,那兩隻星目,更是神光湛湛。

     他茫然地仰望了一刻之後,緩緩收回了凝望在空際的目光,喃喃自語道:“歐陽雲飛呀,歐陽雲飛,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踏遍這人世問的隻草寸上,找到了她,又能說些什麼來解釋呢?” 少年歎息聲罷,看看一輪秋陽,已自當空照射下來,他“呀!”的一聲,匆匆向谷内掃了一眼。

     正待轉身離去之時,眼前突見精光一閃,發自不遠處一個土堆之上,他不由好奇心大起,心想:是什麼物體,會在秋陽照射下,有這等強大亮光? 疾走一陣,少年已到上堆之前。

    原來是座簡陋荒墳,墳頭上放着半截光亮閃耀的斷劍,在斷劍之旁,還有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 縱是少年天悟神聰,他也猜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奇詫地俯身下去看那墓碑,但上面已生滿苔藓,無法看清字迹,于是探手便待将那墓碑上的苔藓除去 蓦然、一縷白光電射而來,在他手還未觸及苔藓時,先自擊在碑石以上,石屑紛飛,火光四濺蔔 那自稱歐陽雲飛的少年失驚之下,修地縮手,轉身喝道:“是誰!” 隻見一個身着白色儒杉,面罩黑中之人,步履飄逸,翩然走來,邊走邊道:“那方碑石摸不得!” 蒙面書生行到歐陽雲飛身前丈許之處,停步不前,黑中上隻露出兩隻精芒四射的眼珠,盯住歐陽雲飛,仔細打量。

     歐陽雲飛詫然問道:“這方碑石毫無異處,為什麼摸它不得?” 他以為自己這樣一問,對方定會解釋摸不得的理由,哪知蒙面書生好似突然癡呆一般,兩隻明睜閃射出懾人光芒,默默不答。

     歐陽雲飛也是天生傲骨,而且又是正忍受“失意”和“仇恨”等兩種情緒交相煎迫之人,一見蒙面書生這種神情,不覺有氣,大聲說道:“閣下鬼鬼祟祟,蒙面向人,到底是何用意?”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蒙面書生如夢初醒,又仔細看看歐陽雲飛一眼,茫然說道:“你!你!可是叫公孫玉麼?” 歐陽雲飛奇詫地搖搖頭,暗忖:“這個人難道是個瘋子麼?” 突然,那蒙面書生竟凄厲地大笑道:“你不是公孫玉,你不是公孫玉,公孫玉早已死了!”說完,緩緩閉目垂頭,一言不發。

     那當空射人的一線陽光,猶如昌花一現,瞬即隐沒,谷中又蒙上了一片幽黯的陰影,一陣山風吹來,吹拂起蒙面書生的寬大衣快,顯得那麼孤獨,沮喪和憂傷! 歐陽雲飛看到這蒙面書生的情景,知他定是遭受了什麼重大變故或刺激,才變得如此喜怒無常,想起自己一身的恩怨情仇,不禁喟然一歎,随口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他尚未吟完,那蒙面書生候然全身顫抖,厲喝一聲:“住口!” 歐陽雲飛本已對蒙面書生起了同情之心,但一聽他對自己這種抒發愁思,也要無理幹涉,不禁勃然大怒,沉聲說道:“我對你一再忍讓,可并不是怕你,而是憐憫你,我方才摸那方石碑,你要阻止,現在吟哦兩句,略遣愁懷,你又來取鬧,請問閣下,這算何意?” 他這聲色俱厲地一陣數說,把那蒙面書生搶白得連連搖頭,雙目瑩然欲淚,聲帶顫抖他說道:“我求求你别再吟下去,更千萬不可摸那方石碑,除這兩件事外,你作什麼都行。

    ”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暗忖:“這人好沒出息,我硬起來他就軟,我憐憫他,他反而亂發脾氣,天下之人,當真都是欺軟怕硬的麼?” 于是他再不動心,仍然冷冷說道:“我偏不依你,就是要吟,硬是要摸!” 說着,一面往那方墓碑前走去,口中故意高聲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一面高吟,一面搖頭晃腦,故意氣那蒙面書生,其實,他早已沒了那份吟哦心情。

     蒙面書生捷若飄風,一躍便到歐陽雲飛身前,瘋狂似地怒聲喝道:“你敢!站住!……” 歐陽雲飛夫生傲骨,怎會就此屈服,身形微閃,依然昂首闊步,奪路而走。

     蒙面書生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全身也激動得不住顫抖,右手候然舉起,向臉上一抹,取下蒙面黑中,恨聲說道:“真是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