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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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稍痊,再作計較為是! 念頭打定,雙目微開一線,向沈南施含笑說道:“沈姑娘不必過分擔心,公孫玉因尚有急事在身,等能夠行動以後,便當離此他去,至于恢複功力一節,也會自行料理,不敢有煩沈姑娘照料!令師何在?敬煩轉告,公孫玉對此事毫不介懷,但求沈姑娘與令師,莫再計較戴天仇的當日之咎便了!” 沈南施聞言,微一尋思答道:“家師已往望霞峰訪友,旬日難歸,公孫兄對我深思,小妹必報,但戴天仇當衆辱我過甚之恨,沈南施也曾所必複!思仇何必混為一談?公孫兄且請眼藥,你能原諒我這種執撤情性麼?” 話完,輕伸玉臂,慢慢扶起公孫玉上半身,喂他服下一粒靈丹,及半杯藥汁。

     本來偶櫻小恙,有這樣一位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佳人,親待湯藥,未嘗不是人生一樂、但公孫玉身負重傷,心靡中又早就深深嵌入了卞靈筠戴天仇的兩個情影,反而對沈南施這分殷殷情意,感覺到心頭一震。

     暗想巫山神姥分明是不便與自己見面,才托故在望霞峰訪友避開,但這位沈南施姑娘,卻把稱呼由“公孫小俠”,改作了“公孫兄”,自稱“小妹”,又這樣的不避嫌疑,殷勤待藥,豐神楚楚,吹氣如蘭,自己相處卞靈筠戴天仇二女之間,業已頗感為難,這七八日的病榻纏綿,卻須千萬提高警覺,不要在重傷以下,又複墜入情天小動。

     主意雖然如此打法,但聽沈南施那句“恩仇不必混為一談”之語,不由暗覺此女仙姿傲骨,我見猶伶,自己傷愈以後,定然盡力設法,務使她與戴天仇化解嫌怨,結為閨中密友。

     轉瞬三日,除了晨昏之間,沈雄飛偶來含笑探視以外,全是沈南施在損旁相伴,而且彼此決不再行提及“恩仇”兩字,沈南施隻是秋水含情,蛾眉傳意的叙述些自老父口中聽來的江湖異聞,替公孫玉解悶! 人非太上,怎得忘情?日對紅妝,誰能遣此?但公孫玉畢竟不凡,在發覺自己對沈南施好感漸深之際,便已暗暗打好退步主意。

     到了第六日上,公孫玉暗試自己除了内家真氣,無法提聚以外,其他均已恢複,遂在沈南施夜深歸寝之際,悄悄收拾自己衣物,留書謝别,離卻翠屏蜂,雇了一隻小船,直放西陵峽口。

     三峽江行,處處絕險,尤其是這巫映最長,唐代詩仙李青蓮曾有句雲: 巫峽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水流有到處,青天無盡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複三暮,不覺鬓成絲! 但這是說峽行逆水之難,如今公孫玉是順水行舟,卻又合了李青蓮的另兩句待:“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小船在急流激湍以内,隻覺兩岸青山,如飛後逝,不知不覺之間已近西陵峽口!公孫玉因不習水性,對那奔騰澎湃的浩蕩江麟,有點目眩心怯,故常坐舟中,始終不知道自他巫山買掉之時,便另外有條小船,暗暗尾随在後。

     那條小船以上,隻有一個箬笠蓑衣,漁夫打扮的年輕之人,但操舟手法,卻顯見得習狎波濤,高明已極。

     眼前江流極狹,兩條小船一先一後,正在順流急駛,突然七八丈外的江岸峭壁之上,起了一陣聲若狼降,懾人心魂的桀桀獰笑! 這種笑聲太熟,公孫王立時想到苗嶺天絕谷口,暗算自己師兄弟,結果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現身驚走的獨臀豺人,與狠心秀士。

     矚目看處,果然左側峭壁半腰的站的正是這兩個魔頭,江流極速,舟行如箭,七八丈的距離,展眼即将到達,狠心秀士用内家真氣傳聲叫道:“公孫小狗,你大概命運已絕,才會狹路相逢,我叫你葬身在這滾滾江麟之中,看那老醉鬼縱然本領通天,還有何方法趕來救你?” 尾句餘音,尚在耳邊蕩漾,一塊磨盤大石,業已照準公孫玉當頭,飛擲而下。

     慢說公孫玉如今身上隻有尋常武學,便算内家功力未失,真氣能聚,對這自上往下,淩空飛砸的千鈞重擊,也決不敢硬搪硬接,加上船在急流以内,連閃躲亦自不便,幸船家猛一搬舵,巨石帶着懾人心魂的狂嘯風聲,擦舷落向江中,濺起一天水霧,小舟也險些翻覆。

     但獨臂豺人跟在狠心秀士以後,同樣施為,他真力更足,來勢更強,第一塊磨盤巨石,剛剛僥幸躲過,第二塊魔盤巨石,便已砸中船頭,“砰”然巨響,小船應石立碎,公孫玉與那船家,全被震得頭昏眼花,雙雙翻人涵稻急浪。

     這時後面那條船上的年輕漁夫,倏然甩卻箬笠蓑衣,一式“魚鷗入水”,平竄兩丈,紮入險惡無比的巫峽狂流,雙足連喘波濤,好俊的水性,刹那間伸手撈住公孫玉衣帶,雙雙若沉着浮的随波而逝。

     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絕想不到在這等險惡所在,居然有人還敢如此拼命救人?正待下手追擊,但就這一愕之間,那年輕漁夫,及公孫玉的載浮載沉身形,已在激浪湍濤之中,順着江流,轉過一灣山角,消失在浪花洶湧以内。

     狠心秀士發出一陣絕似狼嗥的笑聲說道:“三塊江流,向稱天險,除了一瀉千裡的奔騰怒濤以外,明暗礁石,塊塊如刀!那漁夫打扮之人,雖然看去水性極佳,但我料他流不到西陵峽口,便将與那公孫小狗,一齊碎骨粉身,葬于魚腹!” 獨臂豺人眉頭微皺說道:“這二人固然萬死一生,但據我觀察,申一醉那老魔頭,仿佛與公孫小狗,淵源甚深,他素來思怨分明,眦眶必報,我們與他結下這段梁于,必須早謀退步才好!” 狠心秀士聽獨臂豺人這樣一提,眉宇之間,也徽現憂色說道:“老醉鬼外号‘黑衣無影’,來去如風,所練‘先天混元氣’,及‘天星掌’,委實高明,你我弟兄縱然合乎齊上,亦非其敵!矚目當今武林,除了六诏神君萬俟午,那比申一醉更怪更狠的魔頭以外,真還想不出其他人物,能與這老醉鬼互相颌颃的呢!” 獨臂豺人聞言,維梁獰聲笑道:“大丈夫貴乎能屈能伸,我們為了略避那來去如風,并手下極辣的老醉鬼,何妨便跑趟雲南六诏? 與萬俟午搭搭交情!最好掇弄他們這‘南北雙魔’勢成水火,’兩敗俱傷,不然乘隙把萬埃午那冊‘純陽真解’,偷到手中,覓地埋首,苦煉十年,也足以逞雄一世!” 計議既定,立即南奔,這獨臂豺人狼心秀士投靠六诏神君萬俟午之事,留待後談,目前先叙述墜入駭浪驚濤以内,順水漂麟的公孫玉,與那舍命救人的年輕漁子! 公孫玉,因内家功力已失,禁不住巨石碎舟的劇烈震蕩,再加上素來不識水性,翻下急麟激湍之中,經水氣一逼,人便暈死!但救他的那位年輕漁夫,卻不但水性精絕,并對這三峽江麟,極其熟悉! 右手半托半抱公孫玉,隻利用左手及雙足,便捷若遊魚般的,避開江心江面,或明或暗的大小礁石,随波而下! 一來因兩旁均是壁立千仍的奇陡山蜂,二來水麟如萬馬奔騰,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