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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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腳下的泥沼怎麼在往下沉?!地面上是淺淺的水,沒不過腳踝,但水是黑的;濃稠的,一腳踩下去便泛起發臭的氣泡。

    見鬼,難道又迷了路?來時并沒經過這片沼澤! 他拚命地往前鞺,而腿卻象開玩笑一樣原地踏步,他急出一身汗。

     沼澤,魔鬼的陷井,地獄的入口……不能停下,否則等于死。

    沼澤會吞沒他們,消化他們。

    不知掙紮了多久,三毛眼前一陣陣發黑,汗和雨混合着。

    終于,他摔下去了。

    背上的了不起一聲不出。

    出發前他用兩根腰帶接起來,把他拴在背上,這會兒兩個人真成了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誰都别想動彈了。

     三毛喘息了一會兒,摸了摸了不起無力耷拉着的手,手是冰涼的,似乎連鼻息也沒有了。

    三毛大吃一驚,慌忙用力掐着這雙手…… 還是沒有聲響。

    休克了?睡着了?還是…… 三毛手腳并用,而越掙紮卻越使他往下陷,下巴已浸入瘟疫般可怕的泥漿。

    他奮力仰起臉,看着周圍一每一棵樹都無動于衷地立在那裡。

    不會有一雙胳膊把他們從無可挽救的陷落中拉出來。

     不,不能這樣聽憑它吃了我們!我還沒死,還有希望。

    他使勁地扒着,但還是不行,似乎這隻增加下陷的迷度。

    死已臨近,他并不害怕……他唯一的希望是萬一有人來到這裡,了不起尚未被泥沼吞沒…… 突然,從矮樹叢裡走出一個人來。

    三毛看見那人有一張黑黑的臉膛,高大的體态——這形象他太熟悉了。

    他總是在他需要幫助時出現。

    但他懷疑這是意識消逝前的幻覺—— “站住!啊哈,了不起!你這小子……” 他們驚異地回過頭,見楊燹背着手已矗到他們背後。

     廖崎伸出手,楊燹卻依然将手背在身後:“你不給我票,我不跟你握手。

    ”他臉上現出頑皮的神情,“不過老實說,你混得不錯!指揮大有長進!” 廖崎松了口氣:“我準備下一場弄票給你的……” “得了吧,你小子還記那兩拳之仇!不過沒票我也照樣進去了。

    ” 季曉舟問:“你怎麼進去的?” “世界上有難倒我的事嗎?我可等不到什麼下一場。

    先睹為快!祝賀你——了不起的家夥!”這次是楊燹鄭重地伸出手。

     喬怡見楊燹來,趕緊閃到萍萍身後,不知怎麼,她越來越怕見他了。

     楊燹提議集體散步,盡盡重聚之興。

    大家欣然同意。

     “小嫚的父親從北京來了。

    不然今晚她要和我一塊來看你的表演。

    ” “聽說你和黃小嫚……”廖崎偷窺一眼喬怡。

     “過幾天,結婚的時候我不打算請你們,今晚我請客。

    ”楊燹轉身對大夥說。

    他退着走路,同樣敏捷,“我怕她太高興又要受刺激。

    諸位沒意見吧?” 喬怡木木的,手被萍萍使勁捏了一下。

    這一群“大兵”擁着一個“西裝革履”走在馬路上。

    楊燹象個瘋子,不時從沙啞的喉嚨裡發出一兩聲低吼:“噢——!噢——!”這種興奮的原始的發洩方式,是他在深山老林裡伐木學會的,屢屢使過路者止步瞠目。

     前面一家個體戶的夜宵店還開着門,從那淺綠色的燈光裡傳來灰蒙蒙的歌聲。

     天上的星星為何象人群一樣擁擠? 地上的人們為何又象星星一樣疏遠…… 這歌聲是從海峽對岸泊來的,風靡一時。

    那夜宵店看來挺紅火,門口不時有人進出;門面上端亮着霓虹燈,招搖得半條馬路都跟着忽紅忽綠。

     “喂,那兒有啤酒!”楊燹叫道。

     “噢——!”大夥也學會了這種低吼。

    這家夥身上無論好惡的習慣,仿佛都有無可抵禦的号召力。

     “跟我上!同志們——” “噢——!” 一輛急駛而來的汽車把躊躇的喬怡隔在馬路另一邊。

    汽車一輛接一輛,是軍車。

     喬怡考慮是否單獨行動。

     車隊間隙中,她發現楊燹在馬路對面定定地望着她。

    軍車象長龍陣,蒙着森嚴的篷布。

     他過不來,她也過不去。

    兩人似乎相隔很遠。

     荞子用樹棒掘了一口竈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那些濕草敗葉燃起來。

    采娃和小耗子用小刀削去地瓜的皮,可惜容器太小,一茶缸煮地瓜還不夠一個人吃。

     “你……你哭了?”采娃推推埋着頭的荞子,“幹嗎哭呀?” 小耗子輕聲道:“别問……” 采娃嗫嚅着:“别哭,會好的!大田會好的,數來寶會好的……贊比亞他不會死的……” 荞子擡起頭:“我沒哭,煙熏……” 遠處突然傳來槍聲。

    黃昏的風似乎也停了,草木皆靜靜地翹首了望。

     三個姑娘一齊站起來。

     槍聲距她們大約十幾裡。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轟隆作響的軍車風馳電閃地駛過,帶起一陣陣煙塵…… 贊比亞并非主動襲擊他們。

    他背着了不起往山林裡撤的時候,迎面撞上了敵人。

     敵人是女性,但她們有着不亞于男人的蠻悍。

     看來從昨天夜裡他摸掉了他們一個哨兵,觀察哨暴露了,他們就一直在搜索他。

     贊比亞把了不起藏在草叢裡,對三毛叮囑道:“你一步不準離開,守在這兒!”他看了看,仍不放心,又給他們蓋上肥大的芭蕉葉。

     “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要開槍!”他又說。

     贊比亞甩開跛着的飛毛腿,突然返身往回跑。

    三個越南女兵被他這副瘋樣吓壞了。

    這哪是人?簡直是一頭紅了眼的西班牙鬥牛!她們尖叫着,居然